那王老大见到赵兴川会意,这才板着脸拱手以对:“张三爷……我们绝对没有坏了大家生意的意思,只是周老大和楼老大各执一词,我们不晓得该……”
“呸!”张行猛地一喝,当场打断了对方。“不要说那些挑拨离间的废话,你只说你二人有什么分配方案……大家现在都屏息凝神的来听一听,当众评判!”
“我……”
“有没有?!”张行再度打断对方。厉声呵斥。“没有就当你二人弃权,听公中说话!有就赶紧放出来!”
王赵二人在所有老大的瞩目之下,于席间相顾一时,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当众说出来谁抢到归谁这样的废话来,说了也只会坐实了“厚颜无耻之人”的名头,平白被骂。
“没有。”投鼠忌器的王老大强行咽下一口气来。“现在只想听张三爷的方略……张三爷有吗?”
张行听到这里,毫不犹豫撒开手中刀,走到堂中央来,先对周乙一作揖,再对楼环二作揖,然后团团拱手,这才开口:
“诸位老大,之前周老大说话了,说今日畅所欲言……但恕我直言,明日就要做生意,真要是人人心里一笔账,各怀鬼胎的,明日生意便是做成了,怕是也要乱成一团,平白抛洒金珠……所以,还得请最后周老大拿个主意,我也只是一说。”
“张三爷是个实诚人,能处!”座中最穷的杜破阵趁势喊了一嗓子。“且听听他的言语也无妨。”
而张行顿了一顿,只能苦笑:“其实,周老大和楼老大都有言语了,而且都是有公心的,我能有什么更好的?不过是想做个拍桌子的,把捣乱的撵下去,再做个和泥,早点把此事定下……我的意思是,就请周老大和楼老大折一折……比如收公我是赞成的,但不要收多,抽个两成,放到砀山大聚义堂上,但是东境那里的几位毕竟家离得远,还想着回去过年呢,却该将其余八九成速速按人头早日分出去给他们几家,让他们先回东境过个年,再回来论公中归属。”
堂上一时寂静无声,这就是个和稀泥的手段,张老三又这么礼貌,谁能说好或者不好呢?
“我赞同。”就在两位老大还在一个捻须一个摸肚子的时候,还是杜破阵率先应和。
众人情知是杜破阵是张三爷故交,却都无话可说。
但杜破阵既这么说了,几个东境绺子想着张行言语里的一点照顾,也都纷纷颔首,见此形状,楼老大终于也点了头。
这下子,众人齐齐看向了周乙。
周乙见此情状,也是叹了口气:“我都是为大家好,但谁晓得大家都没有大局观……那这样吧,三成,三成的公中数,不能再说了……关键是谁也不知道龙冈陈将军或者涣水口的左二爷会不会来言语,到时候,还得我应付了。”
几人面面相觑,到底是随着韩老大率先开口附和,半情不愿的了了这一桩事情。
一夜嘈杂混乱,翌日早上,众人强打精神起床,然后吃饭集合……而早饭刚一用过,之前撒出去的精锐哨骑便纷纷回报,都说就在几十里外的城父城对岸的龙冈军寨悄无声息,根本就当没看到大家,倒是正在自东南向西北方向行军赶往龙冈的那支运输队陡然提速,好几个哨骑摸得近了,都被锦衣巡骑的高手亲自出动截杀,俨然是有所发觉。
众人一面精神大振,一面复又有些焦急起来。
唯独老韩,此时有些不安,又在说什么龙冈该有回信这些废话,但已经没人听了……周乙周老大都不再拿架子了,而立即号令全军,速速出兵向西南方向而去,乃是要越过龙冈军营,去做截击。
冬日干冷,中原大地,五六千大军出动,烟尘滚滚,如潮如水,一发不可收。
而始作俑者张行张白绶则是锦袍骏马,弯刀披风,心中毫无波澜,只是都督着本部二三百‘精锐’在左翼,也就是军阵最东南一侧向前。
秦二跟在旁边,几度欲言,都也只是沉默。
便是杜破阵,此时也都没有了太多言语,只是率领本部二三百人,紧紧跟在张字大旗下那股军势后面而已。
行军到中午的时候,情况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据说,是锦衣巡骑的高手全出,开始全力剿杀“义军”哨骑,短时间内竟然没有一个哨骑折返。
换言之,“义军”失去了视野。
但是不要紧,之前车队的大致位置已经摸清,就在正前方,只要此时从两翼兜过去便可以……用周老大的原话就是,除非那些锦衣狗能把车子从二三百步宽的涡水上压着薄冰行驶过去,否则车队就是瓮中之鳖了!
张行深以为然。
然后立即按照军令,催动本部加速向东南方向而去,从而承担起原定的侧翼深入、迂回包抄之任务。
但是不知道为何,张三爷的这股包抄有点向东南偏的利害,几个精细的,屡屡想来问,却发现连杜破阵杜大当家的都无言语,只是跟随,却也无话可说。
就这样,往东南赶了足足七八里地,大家气喘嘘嘘,却到底是遥遥望见了涡水。而张三爷却并没有下令转头逆着涡水往西北方向迎上,反而让全军就地停了下来。
杜破阵也随之停了下来,两支队伍就在一起休息。
随即,众人看的清楚,张老大、杜老大、秦二爷、辅大爷,四人聚集在了一起,却只是立马在一个小坡上,相顾无言。过了一会,范厨子整理好了队伍,也喘着气甩着一身肥肉走上坡来,准备参与其中。
但也就是此时,忽然间,西北面喊杀声大起,引得五人外加无数下属匪徒齐齐仰头去看。
范厨子怔了怔,最先开口:“四位当家的,俺们要不要过去?去晚了,怕是抢不到吧?”
杜破阵和辅伯石对视一眼,都没吭声,张行和秦宝对视一眼也没吭声,唯独张行微微摇了摇头。
范厨子无奈,只能随四人一起来等。
而等了片刻,耳听着动静越来越大,而且持久不停,他却终于恍然:“俺知道了,靖安台锦衣巡组还是有真正厉害人的,那边到底算是个硬骨头,去早了是送死……张三哥是靖安台公门里出来的,知晓内情,让兄弟们少死伤!现在可以出兵了,去捡漏!”
张行还是没有吭声,反而叹了口气。
范厨子面色苍白起来,只能拢手立在四人马前。
果然,又过去了一刻钟,喊杀声反而越来越大,而且有自西北面顺着涡河推过来的气势,范厨子彻底不安,却又只能努力壮胆来看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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