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有些狭义心肠的,认可他是在做好事,但也觉得没必要,因为妓女总是少不了,救得了几个救不了许多,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何况只是一顿饭,几个钱,逼迫私娼头子一时的宽泛……
“所以,这事属于典型的出力不讨好,但三郎从来都懒的解释,也从来不改,以至于都成了招牌。后来他夹袋里的人离开东都去投奔他时,都专门先去杀了想翻身的私娼头子,以作立场。
“洪老大猜一猜,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洪长涯沉默不语,因为他是真不知道,张三郎救自己他都能还想到一个拉拢豪杰和负罪感,但这个真不知道。
实际上,周围的那些军匪豪强,也在嘀咕。
“因为那些妓女是他能碰到的最无助最底下的一群人。”白有思收起笑意。“他不救,就没人管了……这个道理,我很早前便猜到了,但都没有刚刚在院前那一瞬而感受的清楚。”
洪长涯微微一怔。
“门口的女童,你替我养着,我也不要你懂,就当是报我的恩,敬我的威。”白有思看着对方,说出了要求。“就当是我倚天剑的招牌!你觉得行吗?”
洪长涯终于醒悟,然后立即点头,也立即有商栈里的人主动出门去做事……实际上,话讲到这里,有些人可能还是不懂,这位破浪刀心里反而有了一些明悟。
当日他在太原,虽说一开始是想遮护亲戚家,后来又被张三郎半推半就,可真的没有那么一丁点,自己不管就没人管的心态吗?
商栈的人将二三十个臭气熏天的女童给白有思看过,复又送到了后院暂且不提,只说白女侠心情微微好转,便又唤来洪长涯同坐,终于和几个头目一起商议起了如何做大事。
“尉迟七郎刚刚到的,在城西那边落脚,又着人打了招呼,几个巫族部落都还没到,也不知道是在观望还是真的耽误了行程……但白女侠既然到了,我倒是觉得,不如直接去请粮。”洪长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一则是不能在尉迟那些人面前露怯;二则,我估计王仁恭也知道我们一伙人入城了,拖延不做些什么,反而会让他生疑;三则,云内这里情形又糟了许多……不光是老百姓受不了了,去年招的本地郡卒、屯兵也快受不了了,我觉得水也算是快开了,只要先把势头造起来,然后必要时请白女侠出手,那些士卒也会倒过来。”
几个头目都一起点头,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在的局面是,占据军队绝大部分的本地军队是有双重性的,一面是上面的人拿他们镇压老百姓,另一面是本土出身的他们自己也跟周围联系紧密,会受到本土百姓的影响。
差的是一个把形势弄分明,让他们知道必须要站队了的表达,然后再用外力推他们一把而已。
这点,看看尉迟七郎和那些北面苦海边上的所谓巫族、北地小部落就知道了。
他们其实也算是本土强力人士,甚至有些官方、军方色彩,可洪长涯自南面来,尉迟氏就直接倒向了这边,而那些够不着的北地小部落就犹疑和拖延了起来。
“不过,局势这么糟,若是王太守忽然决定放粮了怎么办?”说了一阵子,一个大胡子头目偷瞥了眼白有思,忽然小声来问。
“那能怎么办?”洪长涯同样瞥了白有思一眼后,苦笑以对。“自然是要称赞一番,然后滚蛋回家,再不来云内……”
胡子首领怔了一下,本能摇头,似乎是想反驳,但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而白有思若有所思,同样没有多言。
就这样,因为形势变化太快,超出想象,众人大约又讨论了一下细节,便议定了要即刻发动。
然后又立即去通知尉迟七郎,让他一听到动静就从外围进军,隔断军营和郡府。
等到中午,吃了一点饭,白有思又去看了下那些个只敢喂了半个饼子,此时在换衣服洗澡的女童,便也出门腾跃而起,居高临下,观察局势发展去了。
另一边,洪长涯负着眉尖长刀,手下人也都各自持械,一行人说是只有几个人,其实却有不下四五十众,俱是好手,还牵着十几匹马,开始沿着主干道穿越城区,昂然往署衙进发,并沿途告知周围百姓与闲散军汉,好大名头的太原洪老大要去替大家请粮了。
周围人蜂拥而随,市场里的人扔下那些破烂,晒太阳的闲散军汉立即跃起,甚至有妇女听错了话,拽着小儿带着破布袋子跟来……原本沉寂的一片城区,好像立即活了过来一般,而且还在不停的扩大范围。
官府这里,虽然显得仓促慌乱,但也必然也是早一步知道了消息,只将大门紧闭。
洪长涯抵达此处,身后早已经聚集了不知道多少人,却是没有任何犹豫,上前朝官府大门拱手,然后扬声喊出了那句话:“马邑百姓都快饿死了,晋地军务都点检洪长涯,来请王太守放粮,现有请粮的联署文书在此,郡南各路豪杰,郡北各位头人,郡中各处军官都有署名……还请王太守放粮。”
洪长涯本就身形雄壮、容貌凛然,此时声音宏亮,更兼喊出的话简单直接,实在是所有人都渴求的言语,却是瞬间激起了一片叫好声。
尤其是他这一年多,一直在努力收拢军匪,靠着雁门做马邑的生意,名声颇大,更让人添了一份希冀。
与此同时,外围的百姓和军汉也还在不停的聚拢中。
轰然声中,早有人将写好的恳求放粮的文书扔进了官府院内。
也是再度激起了一番呼喊叫好声。
王仁恭到底是宿将出身,虽然事出突然,但片刻之后,还是立即做出了回应。
“王太守说了,哪个是领头的,不要鼓噪人心,有事进来说。”一名郡府小吏出现在郡府墙头。
“进去被你们害了怎么办?”自有手下头目鼓噪发问。
“可以带兵器。”墙上小吏即行做答,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而且趁着这个回答引起的措手不及迅速来喊。“说到底,到底是不是来请粮的?你一个太原人,嘴上喊着冒死为马邑百姓请粮的,太守看了信,主动召见询问,还许带兵器,还有什么好说的?除非你存心是来闹事的,所以不愿意进来。”
外面洪长涯的手下还欲鼓噪,却不料周围闲散军汉反而来又来喝问他们。且有更外围的百姓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追问,弄得一团糟。
“我进去与王太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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