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出来的,其实很简单。
想想就知道了,堆土山的根本意义是什么?既然是堆土山而不是填垒,那说明对方本质上是要避免民夫、辅兵填垒时的那种过多伤亡,转而希望从容在弓弩、长枪射程外建立高度优势,反过来远程压制营寨,从容夺取前排营寨。
如是再三,一天一排,根本不用五六日,能连续夺取三四排营寨,就足够产生摧枯拉朽的效果了。
那么,之前面对掌握营寨占有高度优势的黜龙军,官军的应对法门又是什么呢?
不就是版块吗?
正好借来用。
当然了,肯定不能那么简单。
实际上,张行跟这些野路子出身的头领们和出身五花八门的参谋们讨论了半天,最终的方案是,在营寨最前沿,设立一些永久式的、多层的、防护面积极大、带有斜面屋檐和射击孔的版块建筑。
有点像是扩大化的多层箭塔,又有点像是之前官军用的弓弩位的升级版,更像是木制的简易城墙塔楼。
这都是基于防护更好、尽量维持高度优势、尽量集中弓弩手等朴素心理而提出的加强版建议。
“怎么说?”
就在对面土山已经普遍性堆到丈把高后,张行等到了前线的回复。“稳当吗?”
“一开始不行,但外面架上成材大木,然后靠着壕沟便稳当起来了……”从前线出来的王叔勇大喜过望。“两层的,三层的,全都起来了。”
“那就好。”张行稳坐不动,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事到如今,不必拘泥分营,正要借五郎神射!前线版立工事,交与你统一指挥,各营支援弓弩手上前,也统一听你指挥!”
王五郎更加大喜,立即应声,然后匆匆折回。
临到中午,土山高处已经非常高了,七八丈肯定是没有的,但有些明显突兀的地方也足足有五六丈,前陡后缓,且中间明显有修行人士施展真气,随之尽力夯土。五个营寨、十个营寨宽的数里当面,中间虽明显只有五六个山头起伏,但咋一看下来,还真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山了。
在河北平原之地,更是格外扎眼。
这种情况下,足以覆盖到栅栏内侧的弓弩手开始就位,而薛常雄也亲自率诸将登上了土山。
然后,他就怔住了。
“大将军!”监军司马陈斌主动提醒。“已经中午了,土也尽了,沿路缓坡也碾顺了,无论如何该试一试了。”
薛常雄沉默片刻,点点头:“且试一轮全军齐发!”
一声鼓响,万箭齐发,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万箭齐发!
河间军集中了全军弓弩手,在前线土山上构筑了弓箭阵地,然后居高临下,齐齐来射。而一发之下,不敢说遮天蔽日,也足以称之为落矢如雨。
但是,箭矢落下后,虽说明显听到了惨叫声,也的确肉眼可见的落入栅栏内侧,但却并没有预想中的效果,反而是官军这里陷入到了茫然。
原因再简单不过,后方的黜龙军躲到了简易版块构筑的防御点后,而前方的更是涌入了挨着栅栏立起来的一排排新添的“木屋”中……这正是薛常雄来到跟前后诧异一时的缘由所在。
军事经验丰富如他,第一时间便晓得这种工事是干什么用的了。
而官军这里,尚在茫然,就在这时,前面营寨中的黜龙军将台上,鼓声忽然也响了起来,然后旗帜齐动,随着这一声动静,反倒是黜龙军营寨最前面的那排“木屋”中射出了一轮箭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许多人本能尝试后退躲避时,几乎同一时刻,大将军薛常雄身上猛地一绽,一时金光四射,而待他身上辉光真气散去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位大将军竟然徒手抓住了一支箭。
“此人好箭法,但既连射我两次,不得不还一箭。”薛大将军冷笑一声,然后直接从战马一侧取下一支铁胎弓,就用抓住的这一箭,弯弓搭箭,继而辉光真气四溢,充斥弓箭,然后猛地一松手,这箭矢便带着流光直奔侧前方一个木屋而去。
木屋被击中,宛如遭遇什么铁锤一般,直接碎裂开来,更有人狼狈跳出去,连番在“木屋”后方躲闪跳跃。
周遭士卒欢呼雀跃,士气稍振,不少哀嚎声也被遮蔽了过去。
然而,轻松胜了一筹的薛常雄非但不喜,反而看着那炸了上层,下层居然还在与土山上对射的“木屋”铁青了脸。
“大将军。”周围人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对,陈斌更是小心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薛常雄面色铁青。“这工事明显就是针对土山的!”
“张三此人果然智力过人。”慕容正言在旁叹道。“立即便想到了应对之法,我是不信他只是个北地排头兵的。”
“这不是他智力过人不过人的事情!”薛常雄终于大怒。“我何曾轻视过此人?用这法子的时候,就没指望能一劳永逸,今日这土山能起一时之效,只破他一排寨,我都认了……关键是,若非从昨夜便已经开始准备,否则他作为守营寨的一方哪来那么多版块与我们垒土山的同时来建这种工事?若说看见士卒装土倒也罢了,他是怎么知道我不是要填壕,而是要堆山的?!”
周围诸将听到一半便已经各自骇然。
而薛大将军也终于回身扫视了一圈诸将,然后咬牙切齿说出了那句话来:“昨日晚间军帐中,必然有内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