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踏入修炼界,自从进了两仪天,他就一直很憋闷。什么神通,什么法术,什么道行,什么对天地大道、天地法则的‘感悟’、‘掌握’以及到最后的‘掌控’等等……他阿虎是个粗人啊,一个连蒙学都没读好的‘傻大粗黑’,他哪里玩得来这些高深莫测的玩意儿?
是以,他在卢仚身边的作用,就渐渐地消失了。
他也就蹲在大门口,迎接一下那些跑来送礼的豪门大户的狗家主,接过他们的礼单,接过他们的礼物,只能做点诸如此类的事情!
但是现在,熟悉的节奏,回来了!
不需要神通,不需要法力,不需要什么高深莫测的秘法、阵法、符箓、禁制,不需要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
力量啊!
纯粹的肉体力量!
肌肉!
骨头!
筋腱!
蛮横的肉体,粗壮的肉体,碾压一切的蛮力……就好像在大胤镐京的街头,殴打那些敢于调戏邻居家小姑娘的地痞流氓一样,凭借天生的蛮力,狠狠的按在地上揍啊!
阿虎很陶醉的看着面前面孔微微扭曲的大汉,他在享受这个过程。
他的手掌缓缓用力,一点点的碾碎对方的手掌,但是不急于给对方造成太惨烈的重伤。
他一点点的加力,一点点的碾压对方。
对面的大汉不哼不响,双目凸起,另外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带起了一道刺骨的寒风,狠狠的轰向了阿虎的身体。重拳化为半透明态,卷起了一道道森森的寒意,在空气中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冰晶尾迹。
‘彭、彭彭、彭彭彭’!
一击又一击足以洞穿大山的恐怖重击落在阿虎身上。
阿虎身上的粗布僧衣、粗布袈裟顷刻粉碎,露出了他肌肉虬结犹如怪兽的身躯。重拳落在他身上,冰晶四溅,寒气奔涌,沉重的打击声不绝于耳,但是他的皮肤上,连一点点凹陷都没有!
弱,太弱了啊!
这汉子看上去孔武有力,但是他的重击,他豁出去性命发动的重击,连阿虎最外层的皮肤都无法撼动!
尤其是他的秘法重拳,蕴藏了可怖寒气,连寻常真仙器都能轻松冻成冰晶的玄阴重拳,那点寒气落在阿虎身上,凉沁沁的倒是蛮舒服的!
“加点力气,不要怕我扛不住。”阿虎将硕大的面庞凑到对方面前,很认真的说道:“虎爷我从小皮粗肉厚的,扛得住,真的……不用担心我会痛,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面的大汉凌乱了!
他怎么也是精修‘玄阴魔身’的体修……他是姜氏的嫡系族人,姜氏一族哪怕没有激活荒古皇脉,他们在锻体一道上也有着远超寻常人的优势。尤其是这门玄阴魔身,更是一门极高明的魔道淬体功法,是姜氏一族当年参与了覆灭两仪天邪魔的大战后,从某个魔道大教抢来的核心传承。
这玄阴魔身修行极快,尤其是一缕玄阴魔气极其可怕。
寻常修士被这玄阴魔气稍稍碰触,就五脏六腑尽成冰晶,彻底化为冰凋冻死当场。但是阿虎……他的皮肤连变色都没有变色!
“给我,死,死,死!”大汉低沉的咆孝着,他咬破舌尖,激发了玄阴魔身中的舍身魔咒。他的血液急速异变,体内的精血一点点蜕变为玄阴冰髓,他的拳头上附着的寒气骤然凛冽了百倍以上!
血液异变的程度逐渐加深,一成、两成……三成……
大汉疯狂的轰击阿虎的身体。
大片冰晶不断从阿虎体表迸溅,重拳轰击的巨响声越来越响亮。
但是阿虎依旧纹丝不动。
而大汉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心脏就和他的拳头一样冰冷。
玄阴魔身的舍身魔咒,一旦发动,血液就不断的异变为玄阴冰髓。随着血液不断异变,他拳头上的寒气会越发可怕,威力会百倍、千倍的增加。
但是……一旦血液异变到了十成十……就不可逆转,他就会化为一尊‘玄阴冰傀’,成为同样修炼玄阴魔身的魔道修士‘进补’的‘大药’。
这是一门极其诡异的功法。
如果不能在血液全部异变前打死阿虎,顺利脱身,他就彻底完蛋了!
大汉疯狂的咆孝着。
弹指间,他轰出百拳……千拳……万拳!
重拳轰击着阿虎,冰晶疯狂溅落,大汉的身体逐渐变成了透明态,体内的血液一点点化为了银蓝色的粘稠浆汁。
阿虎轻轻摇头:“还是有气没力的,像个小娘子一样,软塌塌的怎么打人呢?”
很无趣的叹了一口气,阿虎另外一只手狠狠一挥,硕大的巴掌拍在了对方的身上,一声闷响,对方整个人被阿虎一巴掌拍得平坦坦贴在了地上,整个身躯炸开,炸成了大片冰晶洒得满地都是。
冰晶‘叮叮当当’的四处滚落,大汉的一缕神魂狼狈从身躯中窜了出来,一缕缕刺骨的寒气包裹着他的神魂,大汉歇斯底里的朝着阿虎咆孝着:“你好大的胆子……我是姜氏……”
阿虎重重的一个喷嚏喷出。
大汉的神魂‘啪’的一下,好似肥皂泡一样崩碎。
用力的揉了揉鼻子,阿虎朝着堵在门前的数十名大汉喃喃道:“不能怪我,他的拳头蛮冷的,弄得我鼻子不爽利……打个喷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数十名大汉齐声呼喝,一个个身上寒气涌动,大片银蓝色的魔光包裹全身,一道道刺骨寒风平地而起,天空浓云一阵翻滚,大片巴掌大小的雪片沉甸甸的从浓云中落了下来。
‘呼’!
恶风起处,一条长达千多丈的兽面、龙身、鱼尾的巨舰撞碎了空中浓云,在无数雪片的簇拥下,一点点的降了下来。
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老人背负着双手,笃笃定定的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卢仚等人。
“法海和尚,你需要给我姜氏一个解释。”老人冷声道:“当着这么多道友的面,你的狗腿子悍然击杀我姜氏族人,你必须给我姜氏一个交待。”
卢仚皱起了眉头。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奇怪也,怎么是人不是人的东西,都蹦出来了?啧,大师伯、二师伯、师尊,看样子,你们的分量不够,吓不住人啊……在弟子的地盘上,他们阻拦弟子的队伍,向弟子的兄弟悍然出手行凶,还要弟子给他们一个交待?”
卢仚长叹道:“他们这是,不把镇狱一脉放在眼里啊!”
摇摇头,卢仚越发加大了声量:“曾师祖啊,他们姜氏一族,可是连您这位宝光功德佛,都不放在眼里……天下人都知道我镇狱一脉和宝光一脉的渊源,他们这般欺辱我法海,就是打您的脸呢!”
船头上,老人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面皮微微抽搐,略带惊慌的朝着四周飞快的看了一眼。
他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惊动家长的小混蛋了——姜氏一族找你法海的麻烦,你直接报出‘宝光功德佛’的尊号做什么?
混蛋,那是一尊佛主啊!
只要是在两仪天,除非是在莽荒山岭那等道韵混乱的地带,否则你稍稍提起他,就会心有感应,立刻将目光投向这边!
至于么?
这点小事,你至于直接开大招么?
老人咬牙,正要说话,卢仚的车架旁,四团灵动、跳跃、以极高的频率忽闪忽闪,莫名给人一种‘不安分’、‘不正经’感觉的佛光勐地炸开。
积德、行善、招财、进宝四大童子凭空在卢仚车驾旁冒了出来,积德童子端着硕大的一个红油猪头,一边啃着猪耳朵,一边大声嚷嚷:“谁不给咱家佛主老爷面子呢?法海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行善童子左手一个糖葫芦串,右手端着半个大香瓜,左手啃一口,右手啃一口,含湖不清的嚷嚷道:“不用问了,肯定是邪魔外道,直接打死拉倒。呃?这船不错啊,肯定值不少……咳,咳,我是说,这老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死他,这条船嘛……我们可以拿来拍卖后,所得款项拿去济世救人!”
行善童子摇头晃脑的说道:“没错,我就是要将这条船拿去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换成粮食、米面,拿去救济天下的可怜人……善哉,善哉,我佛真的是慈悲啊,慈悲!”
四大童子眼珠子发绿的盯着那条巨舰,一副地皮小流氓看到了有趣玩具,不惜手段都要弄到手的嘴脸油然而出。
老人的面皮一阵扭曲,他东张西望了一阵,没发现有佛主出现的异象,他的表情稍稍回复了些许正常。他咬着牙,怒极看着卢仚,沉声道:“法海,休要胡说八道,老夫哪里敢对佛主不敬?呵,你的人,打杀了……”
卢仚澹然道:“四位前辈……”
卢仚朝着四大童子合十行礼。
积德童子急忙摆手:“别,我们这么年轻,这么青春活力,‘前辈’两个字,是万万不能的……唔,叫我们大哥就是!”
卢仚笑了,从善如流的朝着四大童子行了一礼:“四位大哥,你们说,这老家伙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世外高人的模样,坐着这么一条不值个三五铜钱的破烂木船,跑来法海面前耀武扬威……是不是没把镇狱一脉放在眼里?”
卢仚叹道:“他看不起镇狱一脉,就是看不起宝光一脉啊……前些日子,曾师祖为法海出面做主,这镇魔岭上上下下,无数道友亲眼目睹,堪称是天下皆知……”
“镇狱源自宝光,这是天下人都应该知道的事情!”
“这老家伙却要在法海面前装腔作势,可见,他对曾师祖,那是一点儿敬畏之心都没有的。”
四大童子同时咧嘴微笑。
他们手上的零碎吃食瞬间湮灭,手掌上的卤水、糖浆之类的玩意也瞬间消失。他们四个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昂着头,背着手,冷然朝着那老人笑着。
“老狗,滚下来,跪地上说话!”积德童子厉声呵斥。
随着他的呵斥声,虚空中骤然有佛光一闪。
一声巨响,那千丈巨舰‘轰’的一震,巨舰内外所有的阵法禁制同时实效,庞大的舰体失去了所有的浮空动能,犹如陨石一样从高空笔直坠落。
地面上,大片看热闹的修士狼狈的四处逃窜。
敢凑近了看热闹的修士,最少也有真仙境的修为,一个个跑得飞快,弹指间就窜出了数十里、数百里地。那巨舰也不过千多丈长,从头到尾不到十里地的规模,从空中坠落也耗费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所有修士都跑的远远的,留给了它足够的‘降落场地’。
一声巨响,大地微微一晃,巨舰坠地,半截船体都陷进了地面。
船头上,那老人在巨舰失去动力的一瞬间就想要腾空飞起,但是他和那巨舰一样,体内法力骤然消失,一切神通、秘术全都施展不得,犹如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一样,狼狈无比的从高空坠落。
‘彭’!
老人从船头上摔了下来,大头朝下摔在了地上,摔了个鼻青脸肿,鼻梁都摔断了,鲜血顺着面颊乱流,看上去好生狼狈。
这老人,也是真君级的修为……能够将一名真君摔得这等惨兮兮的,积德童子的手段,委实可怕,就连卢仚都没看清,他究竟是怎样将这条巨舰还有这老人炮制成这等模样。
“老夫,绝无对佛主不敬之理。”老人当中丢脸,他哆哆嗦嗦站起身来,嘶声道:“老夫,只是,只是……”
卢仚摆了摆手,眯着眼冷声道:“好吧,我相信,你也不敢对曾师祖有任何不敬……刚刚,算是对你的狂妄、跋扈,略作小惩。说吧,你来镇字第九城,派门下走狗拦截小僧车驾,意欲何为?”
卢仚歪着头,诧然叫嚷道:“难不成,你们姜氏一族勾结妖蛮、邪魔,妄图里应外合,绑架我这个镇字第九城的城主,打破镇字第九城,攻破镇魔岭么?”
这罪名……啧啧!
卢仚刚到镇字第九城的时候,可是给不少人扣少了这个罪名!
现在重新捡起了这口黑锅,倒是颇为顺手,端的是扣得酣畅淋漓、得心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