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车窗外，阳光明媚，丁格大区的气候，是真的宜人。
卡伦还记得自己刚来维恩时，也时常在心底抱怨维恩的鬼天气，要么雾霾深重要么阴雨绵绵，只不过投身进秩序神教的体系后才发现，对于一个真正忙碌的人来说，所谓的天气好坏，就像是办公室内那幅叫做窗户的小壁画，它会不时更换背景，可你大多数时候根本就无暇顾及。
马车在一栋复古三层楼前停下，里面是一家老年俱乐部。
尼奥曾不止一次地调侃过卡伦，说他最容易讨老头们的喜欢。
这是事实，因为卡伦的性格比较偏冷澹，与同龄或者同阶层人的交往中，卡伦喜欢钱货两清、公平交易；
也就是一些地位崇高或者已经退下来的老人，他们有较大概率放下利己视角用一种更博大的胸襟去对待生活对待世界，所以在看中卡伦后，愿意为这个自己欣赏的年轻人铺路和推一把，没打算要什么回报。
这种人情债，没办法直接还，只能用人情换人情。
也因此，每次来丁格大区，在正事之余，卡伦都会来这家老年人俱乐部坐一坐。
前台接待的侍者换了崭新的神袍，化了妆，戴了头饰，在卡伦走进来后，集体向卡伦行礼。
卡伦对她们点头笑了笑，不用带路了，因为在俱乐部的厅堂处，早就聚着一群老头。
能进这个退休俱乐部的，都不是普通的退休神官，但此时依旧可以清晰看出分层。
退休前身份地位更高的，都是坐着在等，等卡伦进来后，才慢悠悠地起身，而且还得故意不第一眼向入口处看，强调一种矜持。
今日俱乐部的人员，也格外齐整，一些报了名却一年不见得来参加一次活动的，这次也特意来了。
等卡伦走到他们面前时，大部分老人都开始向卡伦行礼。
卡伦也认真回礼。
互相行礼结束后，不少老人都心生感慨，眼前这个年轻人现在所坐的位置，已经超过他们这群老头奋斗一辈子退休前的最高位了。
如果卡伦现在原地退休的话，马上能得到这家俱乐部的“元老级”待遇，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活动主题，获得邀请丧夫老太太跳舞的优先权。
之前皮洛和利文帮自己引荐过，卡伦的记忆力又极好，所以一个一个喊出对方名字打招呼，那些没见过的，旁边都是成精的老人，在卡伦和前面的人打招呼时会小声喊对方名字聊几句，卡伦也就记下了，然后很自然地喊出对方名字。
皮洛没急着下来，而是站在楼梯上，看着下面的这一幕，忍不住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利文笑道：
“瞧瞧，像不像领导来慰问视察神教退休老年神官的养老待遇工作？”
利文调侃道：“你是说他虚伪？”
“以前还是小卡伦时，这叫懂礼数；现在是卡伦部长大人了，就叫平易近人；怎么着都和虚伪没什么关系。”
“呵。”
“唉，我那些个一直亲手带大的学生，发展势头居然远远比不上这个只上过一个晚上公开课的学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利文回答道：“说明你误人子弟很严重。”
“我说你今天的早餐是魔晶炮弹么？”
“为什么要喊这么多人，不是耽搁时间么？”
“哦，你是因为这个怪我？你得站在卡伦的角度想一想，既然来一次，那就效益最大化呗，虽然都是群退休老头老太太，但人虽然退下来了，学生和家里子弟在位的也不少，联络联络感情也会有益处。好了，我们下去吧。”
皮洛和利文走下了楼，卡伦也主动迎上了他们。
对这两位老人，卡伦的态度和先前是不一样的，和皮洛是更恭敬地行礼，把自己摆在学生身份上，和利文，则是很朴实无华地一个熊抱，利文还很大力地拍了拍卡伦的后背：
“干得漂亮！不愧是……”
到底是当着这么多退休老人的面，利文还不太好意思吹嘘自己，最重要的是，他清楚自己没教卡伦怎么打仗，只教了卡伦近身搏杀技巧，而且课上还被卡伦拿着一本“神仆证”给揍趴下了。
卡伦接话道：
“毕竟是您的学生，可不能给老师您丢脸。”
“哈哈哈哈！”
利文高兴地又用力拍了几下卡伦的后背。
紧接着，利文又对下面人群中招了招手，又对卡伦道：“来，你跟我来。”
卡伦被利文带着上了二楼，进入了一个活动室，里面赫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阵法沙盘，和卡伦自己帅帐里的一模一样。
后续跟着一起进来的老人，行走和站立姿势上，也能很清晰地看出有骑士团的影子。
利文调整了一下地图模版，很快，奇亚大峡谷的地形显现出来，上面还有具体的兵力标注，显然，这群退休老骑士们没少在这里根据前线战报进行自我推演。
“卡伦啊，我就想不通一点，为什么你能准确捕捉到大地神教的指挥部位置？我们看过战报，这里没有标注明确。”
卡伦回答道：“因为有内应，不方便在战报里标出。”
“哦，怪不得。”利文和一众老人恍然。
接下来，利文开始换地图，和卡伦这个指挥官一起复盘战例。
可以看出来，这群老人饥渴很久了。
等地图战例都快速复盘了一遍后，利文深吸一口气，像是个老烟枪断粮很久后狠狠地被续了一口。
“没赶上好时候啊，没赶上好时候啊，真要打仗时，我们已经老了。”
周围的一众退休骑士们也纷纷附和，上一次秩序神教的大动作还是针对轮回的“首日战争”，然后就是这场沙漠战事。
在那之前，秩序神教很久没有正规开战了。
卡伦笑着说道：“没有诸位，也没有以前那么久的和平。”
听到这句话，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同样的话，其他人说他们只当是放屁，但卡伦说出来，他们却无比享受，这是极大的肯定。
利文看着卡伦说道：“让我们欣慰的是，年轻人的表现很不错，不至于让我们产生一代不如一代还不如我们上的感觉，要是你们打得乱糟糟的不像话，我们真得憋屈死。
哎，皮洛那老东西呢？”
利文这才留意到皮洛没进来，他也不好意思一直霸占卡伦，就领着卡伦离开了这间活动室，换了一间进去，皮洛在里面，还有一群年迈的阵法师。
这间活动室使用了空间拉伸阵法，内部环境足可以塞得下十个篮球场，地上和墙壁上，铺满了阵法图。
卡伦留意了身前的一份，观察后发现，这是一个次禁级阵法。
又看了几幅后，发现同样是这种级别的阵法，而且出自一个系列，叫“萨尔南系”。
这是秩序神教历史上的一位天才阵法师，他根据上个纪元留下来的破碎阵法传承进行弥补和修改，创建出一系列新阵法。
但和其他可以用自己名字命名阵法系列的阵法师不同，萨尔南系阵法并不在后世历代阵法师中得到推崇，常用阵法目录里也没有他的作品。
因为他的自建阵法无一例外，全部走的是极端，他将多人发动的阵法改为了单人或者少部分人就能催动的模式，将需要大规模准备的阵法进行了削减，总之，是从各种层面上降低阵法施展难度，但副作用也明显，极大的提高了阵法师的负担。
阵法师的身体素质普遍都很一般，绝大部分阵法师都经不起这种消耗。
这种次禁级阵法，对于这里的老年阵法师来说，成功使用一次的代价，就是掏空他们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
皮洛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看吧，我们这些技术人才可比他们这种莽夫要有用得多了。”
利文马上反驳道：“你放屁！”
“你现在灵魂和肉身都处于衰败状态，让你站在原地和人单挑没问题，但让你披上甲胃骑着亡灵战马结阵冲锋，你能冲几个来回？”
“你……”
卡伦问道：“老师，你们为什么要研究萨尔南系的阵法？”
“得做准备啊，我们想着发挥一下余热，这场沙漠战事，更像是一场练兵，为的是以后更大规模以及更惨烈的战争。
你们年轻人准备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准备我们自己的。
你知道的，阵法研究的成本可不低，萨尔南研究出了这一套阵法，哪怕他再天才，没有神教为他的研究兜底也不可能成功。
你看看，像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个次禁级阵法，两个人一组就能催发出来。”
“可这是以生命为代价。”
“以生命为代价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是赚的，成功催发出一次后，我们死了，然后马上请第一骑士团的‘苏醒者’神官帮忙‘复活’，这样就能快速催发出第二次，多划算。”
卡伦沉默了。
这不仅是把自己当作战场上的消耗品，而且计划着回收利用后进行二次消耗。
作为曾经的前线集团军指挥官，卡伦一直清楚秩序神教并未真的对这场沙漠战事伤筋动骨，一切的一切，都还只处于热身慢跑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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