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你哪里看出来的嘛?”
“他这个名字,用老体字来写有十二张口,这不就是天生说书的料?”
“那也比不上刘兰芳,刘兰芳火呀,我听广播说她去津门演出,那人群把周围的房子都压塌好几间。”
“就是,钢都的公安局还把她评为社会治安模范哩,播她评书的时候交通事故和犯罪率都很低,给她一个暖水壶当奖品。这是什么?官方认可!”
老头们开始争执起来,争得不可开交。
秋渭水想劝说老人们别争了,结果老人们一看有晚辈劝架直接兴奋了,吵的更厉害。
这样秋渭水无奈了,求助于王忆。
王忆这边听完评书看吵架,正觉得人间值得呢,他不劝架,而是起哄:
“老爷子你们别争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光靠说能争出个谁厉害吗?嘴皮子不管事呀。”
嘴皮子不管事什么管事?
拳头管事!
老头们都是人精,一下子听出他在拱火,不过也能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便同仇敌忾的怼他。
秋渭水见此大为欣慰,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老李子问道:“水丫头,这个电力老师是哪里来的?他跟你什么关系?”
秋渭水支支吾吾。
老头们一看她低头便知道怎么回事,都很是吃惊,纷纷打量王忆:“你这臭小子是什么来路?什么时候把水丫头骗到手的?”
“水丫头,你爷爷知道你跟他处对象吗?”
秋渭水含羞带怯的说:“我爷爷昨天领我去见他长辈来着。”
一听这话祝老头拍大腿:“好家伙,看来咱几个老不死的蹬腿之前能吃上水丫头的喜糖了。”
老李子指着王忆说:“可是这个小子心眼不好,他刚才是不是给咱起哄拱火呢?”
秋渭水说道:“没有,我让王老师劝你们不要吵,王老师故意激将你们,让你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看,现在你们不是不争了吗?”
王忆诧异的看向秋渭水。
我在你心里竟然这么好吗?
老李子琢磨着说道:“有这个可能,这小子刚才是故意起哄的——坏了,他心眼多啊,水丫头会不会受他欺负?”
他们正在这里聊着天,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挎着个木头箱子的年轻人匆匆忙忙走来。
到了门口年轻人便喊道:“祝大爷、姜大爷、李大爷你们都在呢?我听说你们的广播匣子坏了?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个电力所的同学歇班过去找我讨论了一个学习问题,我来晚了。”
他进来看见了秋渭水,秋渭水冲他礼貌的微笑。
小伙子身躯一僵,然后脸红了。
老李子看到这一幕调侃他说:“小刘,你不是跟你同学讨论学习问题,是知道我们院里的水丫头这几天不在家所以不来吧?”
“现在是听人家说水丫头进门了,所以赶紧来看看?”
这年轻人显然就是广播站的技术员了。
年轻的技术员脸色红的跟深秋的柿子一样:“李大爷你别开我玩笑,我真的学习来着,我同学现在还在我们广播站呢,不信我领你去看看。”
秋渭水主动帮他解围说:“就是,李爷爷你别乱开玩笑,小刘同志上进、爱学习,这是好事,咱们应该、我应该向他学习。”
几个老人诧异的看向秋渭水:“小水你现在还会给人解围了?”
“最近水丫头的情绪挺好——哦,我知道了。”
老人们纷纷拿手指点王忆。
王忆不动声色的挺起胸膛:不错,正是我妙手回春!
小刘感激的看向秋渭水,说道:“大爷们,我去看看你们的匣子”
祝老头笑呵呵的说:“不用看了,我们匣子是坏了,但又让这小伙子修好了。”
他指了指王忆。
小刘跟王忆握手道谢,问道:“是不是地线出问题了?最近天热地干,地线可能接触不好。”
王忆说道:“是匣子里一条线路的胶皮老化了。”
小刘一听说道:“线路老化了?那直接换一个吧。”
老李子摆手说:“不用不用,那样多浪费?已经让王老师修好了。”
小刘笑道:“既然有一条线路老化了,说明其他线路也老化了,以后还是容易坏,所以换一台吧。”
“多浪费呀!”
“不浪费,不要紧,哈哈,大爷你们不知道,现在我们广播站里头有的是你们这种广播匣子,现在好的都拆掉变成配件进行回收利用,不好的则直接卖给回收站。”
“怎么回事?”
“就是现在不是流行收音机了吗?广播匣子被淘汰了,被时代淘汰了,于是上级部门让我们开展回收工作,避免浪费。”
“啊?广播匣子被淘汰了?现在都不用广播匣子了?”
“对,特别是年轻人嫌这东西老旧,年轻人结婚都讲究三转一响,条件更好的人家讲究的是三转一响带咔嚓,广播匣子没人要了。”
老人疑惑的问:“三转一响都知道,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这带咔嚓是什么?”
小刘比划着说道:“咔嚓,照相机嘛!”
老人们恍然大悟。
小刘说的精神昂扬,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秋渭水。
他注意到秋渭水也在听自己的话,那真是越说越有劲。
王忆注意到了小伙子的小心思。
然后为他感到悲哀。
你的女神即将成为我的新娘了
老人们没注意这点,还在唏嘘感叹:
“这就叫时代的潮流,咱岛上是哪年通的戏匣子?六零年是不是?”
“是六零年,六零年二月,我记得准没错,因为刚通了戏匣子咱听的第一段广播新闻就是说经过国家调查发现全国少数民族地区除青藏高原外,基本上都实现了人民公社化。”
“老姜记得很准,是这么回事,还有当时咱们国家自行设计制造的液体燃料探空火箭首次发射成功了”
“一眨眼二十多年了?难怪年轻人看不上这戏匣子了,二十多年喽,收音机进入千家万户了!”
老人们连连发出感慨的声音。
老李子对王忆三个青年说:“你们现在有收音机了,那时候收音机可太罕见了,戏匣子是我们的收音机、我们的宝贝。”
“广播站给我家挂上戏匣子的时候我娘还在,她没见过收音机也没见过这戏匣子,戏匣子突然唱起戏来吓她一跳,还以为有个女人藏在我家屋顶上,哈哈!”
笑声很响亮,但并不是兴高采烈。
老人们有些难过。
他们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要被时代的潮流给抛弃了。
他们自己也被时代抛弃了。
小刘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引得老人们长吁短叹、情绪低沉,这样他顿时手足失措。
秋渭水的情绪容易被身边人所感染,她也有些伤感起来。
见此王忆赶紧安慰老人们说道:“老爷子们,你们爱听歌那我给你们唱一首歌,你们仔细听听,要是能听懂它说的是什么,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尽量用粗犷的嗓音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是95版三国演义主题曲滚滚长江东逝水。
他现在唱出来没什么事:看现在这些老人的样子,他们应当是看不到三国演义的首播了。
即使能看到也没事,十几年后老人看电视的时候还能记得今天有人唱了这么一首歌?
所以他放心大胆的唱了出来。
说实话他的嗓音不太行,普普通通,但他在82年这三个月勤于劳作和锻炼,身体素质大增、肺活量大增,这样一首歌拉长腔调唱的还不错。
他一曲唱吧,祝老头顿时站起来鼓掌,激动的身子摇晃、胡须摇晃、脸色发红:“好!这是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啊。”
同样做过教师的姜老头也激动的站起来鼓掌:“你这个小伙子可真是了不得,太了不得了!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可不是歌,这是你自己改编的吗?”
王忆没说话,秋渭水已经揽住他的胳膊自豪的说道:“我刚才忘记给你们介绍了,王老师不光是诗人,还是一名编曲家!”
姜老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后生可畏啊,真是后生可畏!”
祝老头看向老李子说:“你听懂这首歌了吗?人家小伙子有才华呀”
“会写歌当然有才华。”老李子心悦诚服的说道。
姜老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老头没有文化,主席同志怎么叮嘱你们的?‘学问很多,大体要稍微摸一下,因为要把革命事业做好,没有比较完全的知识是不行的’。”
“你看你,你是毛委员的战士,可你听他的话了吗?”
老李子不服气,说道:“我说的不对吗?会写歌还不叫有才华?”
姜老头说道:“人家老祝说小伙子有文化是因为他用这首词来劝慰咱们,‘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小伙子是说,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不都有死的那一天吗?咱老百姓不要妄自菲薄,他们的英雄伟业、他们的精彩人生,都在咱的聊天说地之中!”
姜老头上来拍拍王忆肩膀赞叹道:“王老师,你是教语文的吗?这文化水平很不错。”
秋渭水继续骄傲自豪:“王老师什么都教”
“噢,王老师!天涯小学今年复学了,一个王老师领着复学了,就是你?”祝老头指着王忆问。
王忆点点头:“对,是我。”
祝老头跟其他老人说道:“这下子明白了,他和水丫头是郎才女貌啊!”
其他老人纷纷点头。
秋渭水想起路上自己想收起伞的时候王忆也这么说过,然后她心里抹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莫非自己和王老师是天生的一对?
小刘这边也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眼秋渭水,落寞的走进传达室说:“祝大爷,我给你们换一个新戏匣子吧,这个戏匣子让我带回去。”
祝大爷笑道:“不用了,能用先用着,这戏匣子是六零年的老物件,老物件跟我们老家伙正好般配。”
见老人们坚持,小刘只好挎起箱子准备走。
王忆等他走出去后又追上去,说道:“刘同志您等一下,您好,我想打听一下,你们广播站现在有很多这种广播匣子吗?”
小刘点点头。
王忆问道:“那这种广播匣子能不能安装到我们外岛的生产队去?”
小刘摇头说:“这个可做不到,因为它需要广播线,没有广播线它一点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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