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不管是来大灶打饭的学生还是老师,都发现门口架起了一口小铁锅,里面咕嘟咕嘟的炖着豆腐。
一片片的冻豆腐。
学生里面有识货的,看到豆腐的样子后便叫道:“哎,奇怪了,漏老师你这里怎么还有冻豆腐啊?只有腊月里才能做冻豆腐呀。”
漏勺擦着手笑道:“对,腊月才能做冻豆腐,为啥?”
王状元不耐的说:“这你都要考我们?肯定是天冷才能做冻豆腐,现在天不冷,怎么还有冻豆腐呢?”
“哦哦!”他迅速反应过来,“冰柜!冰柜可以做冰糕、冰块,肯定也能做冻豆腐!”
“不过这是什么?卤冻豆腐吗?”
漏勺笑道:“对,这是卤冻豆腐,今天早上吃馒头、喝玉米粥,一人两块卤冻豆腐!”
卤煮而论,冻豆腐要比嫩豆腐美味的多,它特别能进味道。
一锅卤汤炖不了几锅冻豆腐,里面卤汁就会被豆腐吸完,所以王忆往里不断加水、不断调入冰糖、卤料和酱油蚝油这些东西。
卤汤味道已经改了,不过好歹还沾染着原来的几分好滋味,味道依然可口。
以往家里酱油太少,学生们的家里少有做卤豆腐卤肉的,所以突然吃到一块卤冻豆腐,一个个大开胃口,一个大馒头加上一大碗玉米面粥,呼呼的便下去了。
然后卤的冻豆腐才下去一块半块,他们多数留下一块豆腐珍藏起来,课间一点点的咬着吃。
王向红过来找王忆,看见锅里的卤冻豆腐后挺好奇:“呀,大灶什么时候做上这东西了?”
漏勺不敢居功,说道:“是王老师做的,王老师昨晚调了料、做了冻豆腐,早上放进去卤了一下。队长,你也来两块?”
王向红笑着摆着摆手:“嗨呀,我来什么?这不是给学生的吗?我不去馋那个嘴。”
屋子里正围坐着小桌子在热切吃卤豆腐下馒头的四个姑娘面面相觑,然后装没听见低下头继续吃。
这卤冻豆腐真好吃,有嚼头还多汁,很下饭。
漏勺给王向红解释说:“不是专门给学生做的,校长说社员们来门市部喝酒,这东西可以当个小下酒菜,五分钱一片。”
五分钱一片不算便宜,一块卤豆腐还没有一两呢,这等于一斤要卖五毛钱。
跟鸡蛋一个价了!
但这卤豆腐很适合下酒下饭,主要就是个味道好。
王向红过来找王忆,是跟他说购买阳澄湖大闸蟹的事。
他战友今年给他特别争取了一千五百斤左右的大闸蟹,主要是王向红这人平日里不求人办事,战友们知道天涯岛日子过的苦,一心就想帮衬他一把,只是一直帮衬不上。
过去多少年了,王向红只托战友买过一次大闸蟹,于是这次他再求上门,他的战友便很给力的帮他额外多争取了一些大闸蟹。
王忆说他联系市里的朋友来接大闸蟹,这样正好把人家送到仓库的一些东西带回来。
他本来想让麻六和王东义回来的时候顺便从翁洲的仓库里捎回磨面机,现在来看这活他可以自己干了。
结果王向红跟他说,这事没那么急,人家只是给他送来口信,大闸蟹从捕捞、捆绑到发货需要点时间,他们这一批次至少还得一个礼拜。
听了这话王忆不急了,那还是让麻六把机器捎回来吧,就说从沪都买的。
连着三天有雷阵雨,这三天过去后天气便晴朗起来。
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这下子渔家可就忙碌起来了。
时间很快,眨眼睛十月上旬就要画上句号了,海岛的秋意又浓了几分,中秋逐渐往深秋过渡。
秋日忙、渔家黄,这个黄是正经的黄,是晒出来的黄。
前些日子的康妮台风加上最近三四天的余韵风,海风把周边好大一片区域的云彩都给吹走了。
根据渔家人的经验,往后至少十天半个月将是晴空暖日的好天气。
于是家家户户要晒秋了。
晒秋分两类,晒鲞和晒工。
其中晒鲞便是晒制鱼鲞,各种各样的鱼鲞,队里给妇女和老人劳力放了假,一年一度的晒鲞季来了!
渔家的晒鲞季有点像是农家的秋收季,内地学生有秋假,外岛以前也有晒鲞假,一般三天。
到了晒鲞的日子,家家户户那是大人小孩齐上阵,他们要为过冬储备菜肴、也为腊月正月里走亲访友准备礼物。
现在天涯小学踏上了正规,不可能再放全天的晒鲞假,或者说不可能让学生们因为帮家里干活而耽误功课。
于是下午的时候课程全改成劳动课,学生们帮助家里忙碌晒秋。
王忆也在忙活,他们学校也要晒。
晒秋对渔家人来说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件,到了大家伙约定好的晒秋时日,家家户户都会忙碌起来,谁不参与晒秋谁就要被笑话成懒汉。
刚进入十月中旬门口,耀阳当空,西北风呼啸而来。
这下子阳光和风都齐了,下午时刻,队里大喇叭放起了音乐:
“旭日东升红满天,社员集合在村边,精神抖擞浑身劲,好像战士上前线,一片笑声一片歌,公社喜开丰收镰……”
王忆站在路口听了听,说道:“这是什么歌?没怎么听过。”
王向红说:“《公社喜开丰收镰》,七几年的歌了,咱队里没有什么庄稼地,更没有挥舞镰刀的机会,所以放的很少。”
他说着往下走,王忆跟上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风秋雨之后,哪怕是大晴天可秋日的海岛还是微微有些凉了。
有海风吹过来,王忆紧了紧衣襟。
路边便有社员关心的问道:“王老师,天气放凉了,你怎么就穿这么一件衬衣?快去再添个外套吧。”
结果又有人说道:“嫂子你看你,春捂秋冻,这秋天冻一冻是好事,不过王老师你要跟着支书去码头吗?码头风大,多穿一件衣服倒是没错。”
社员们走出家门忙活,院里有人门口有人街道上也有人,今天的天涯岛格外热闹,跟过节一样。
王忆跟着王向红走下去,一路总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慢慢往下走着,遥望海面,闪亮的阳光倾泻在海面上、洒在了浪头上,随着浪头荡漾,便有金光在跳跃。
今天开始晒秋,加上岛上没什么活计,队里便给强劳力之外的社员放了假。
社员们心里头有队集体,她们有的在晒鱼鲞,有的则在码头上忙活队里的活。
不管何时何地,给队里修船就是头等大事。
内陆的人不知道,机动船广泛使用之前,海上人家一年到头有两件事忙活不完,一是修理保养渔船,二是缝补渔网。
渔船是渔家人的命根子,吃饭的家伙当然要懂得如何爱护,抽空自然要收拾收拾,不图别的,就图一个别在海上漏水出事,俗话说‘欺山莫欺水’,在海里出事容易闹出人命来。
现在天涯岛除了二号和三号两艘机动船,其他的都是木头船,顶多包上点铁皮。
而码头上在修补保养的是一些小舢板船。
它们被翻在了礁石滩上,一些老汉手持凿子、斧子、刀子,身边有小桶,桶里有胶有漆,然后一边说笑一边来修补渔船。
王向红过去后将叼在嘴里的烟袋杆摘下来放在一艘船上磕了磕,他问道:“这船是不是鼓板了?前天我听阳子说海浪一来,它有块板子就鼓动,用脚踩上去声音不对劲……”
修船的王真尧老人提起羊角锤在一块木头上敲了敲,说:“这边确实有问题了,可能招船蛆了?”
船蛆不是蛆虫而是一种贝,又叫凿船贝,不过它们俗名叫船蛆不委屈,因为它们外形像蠕虫,身体细长,通体雪白,确实跟蛆一样。
再一个这东西对码头、木桩和木船等木质设备破坏很严重。
它们会钻进木头里进食,就跟白蚁毁掉一座木屋一样,能把一艘好好的木船给毁了,渔民特别膈应这个东西。
王向红上手去试了试,然后断然说:“是有船蛆了,开了它,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王忆问道:“直接把这船板给撬开?这是给船做手术啊,要是里面没有船蛆,恐怕代价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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