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正欣赏着初秋的风情,忽然听见三组方向有嘈杂声、闹腾声。
大清早的就干上了?
王忆皱起眉头,他琢磨着不能啊。
82年的乡下确实爱吵架、爱干架,可是天涯岛不应该。
王向红一直教导社员们说父子爷们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彼此解决不了的事找他、找寿星爷来说和调解,所以他来了天涯岛半年多了,并没有看到过有人干架的事。
但吵闹声很响亮,海风一吹就过来了,在山顶听不清吵闹的是什么不过能听出这语气、这嗓门就是在吵架。
正等着吃面条的卖猪汉子们也听见了,有人饶有兴趣的过来问王忆:“王老师,你们队里大清早就干架啊?”
王忆懒得搭理他。
这时候山路上跑上来个少年,是他的铁尾巴王丑猫。
王丑猫跑上来嗷嗷叫:“王老师王老师不好了,六叔让人抓奸在床了!”
王忆一听当场懵了。
这、这!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
而卖猪汉子们一听这话则来了精神,他们也不去坐在地上等早饭了,纷纷爬起来打听消息。
抓奸?
不管是82年还是22年,人们都特别喜欢看抓奸。
王忆问王丑猫:“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回事?你哪有六叔?是王东宝王老六吗?可他跟谁能扯上奸情……”
“是麻六、麻六叔!麻六叔被人抓奸了!”王丑猫惶恐的跳脚说。
王忆觉得不对劲。
麻六这人虽然一身江湖习气,可是德行方面无亏,手脚干净。
他来到生产队后对女的比自己大的要嫂、对比自己大的多的叫婶,从没听说过他在男女这点事上有问题。
于是他赶紧推了王丑猫一把领着往下走,问道:“麻六跟谁搞上不是,咳咳,就是跟谁那啥了?”
王丑猫说道:“我不认识,肯定是外队的。”
王忆寻思着,还能是外队昨晚哪里的妇女在这里看电影跟麻六捯饬一起了结果人家男人看媳妇一晚上没回来,早上摇橹来天涯岛一看给抓了奸?
他略一分析觉得这不对。
麻六要偷人肯定是偷偷的、悄无声息的,这样外队人怎么可能把人抓奸在床?
等到了三组王东峰家里——现在麻六就住在了王东峰家一个空房间里,跟王东峰搭了个伴。
此时王东峰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还有人骑在墙上看热闹。
王忆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王东峰正光着膀子在门口撕扯一个汉子,那汉子愤怒的要往里冲:
“……我杀了这个狗日的,你这个杂种你坏了我闺女清白啊,我要报警,我要找政府伸冤,一定枪毙你你这个杂种啊……”
“你先别骂,这事怎么着还不好说呢,要真是他强迫干你闺女,那你闺女不会叫不会折腾吗?我就在隔壁睡觉我能听不见?我听见了不可能纵容这样的事情!再说了,老话说的好,神仙难日打滚的批……”王东峰嚷嚷道。
汉子听后顿时改口:“死丫头不要脸!你不要脸你爹我还要脸呢!你想汉子想疯了想疯了是不是?认识个汉子就往人家被窝里钻你臭不要脸……”
王忆一看:
我草,这不是卖鸭子那父女中的父亲吗?姓杨,叫杨会。
也就是说跟麻六勾搭在一起的是他女儿杨、杨什么来着?
王忆一时之间着急,忘记了昨晚那个落榜姑娘的名字,就记得她长得干干瘦瘦、文静老实。
不过这怎么着也说不上是‘抓奸’,麻六跟那落榜姑娘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这顶多叫——
算了,这年代还是叫抓奸吧,被抓奸不犯法,要是被人扣上个流氓罪的帽子,那就是犯法了!
跟着王忆来看热闹的大码公社卖猪汉们见此傻眼了,有人上去拉住杨会问道:
“是文蓉跟这队里的野男人勾搭上了?”
王忆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他指着这说话的汉子说:“你污蔑我们队里社员?行,你的猪我不收了!”
汉子一听这话真是吓尿了。
这猪从大码公社到天涯岛来回又走又跑又坐船,本来就折腾个半死,要是再带回去那真就折腾死了。
他赶紧抽了自己一巴掌叫道:“王老师你宽宏大量,我这人早上没漱口嘴巴臭,我瞎说、我管不住嘴,我、我该打!”
其他卖猪汉上来帮他说好话,结果这下子话题从抓奸转移到卖猪上了……
毕竟卖猪这东西是跟钱有关,这年头老百姓太缺钱了。
王向红此时也来了,他沉声大喝道:“怎么回事?都他妈给我安静、给我闭嘴!!”
王东峰放手,杨会还要往里冲。
大胆上去将他给放倒,骂道:“我们支书说了都安静、都别动弹,你他娘吃熊心豹子胆啊把我们支书的话当屁放?”
顿时哄堂大笑了。
王向红怒目扫了一圈,社员们又安静下来。
刚才被王忆指着说不买他猪的汉子赶紧抓住机会刷好感度,他说:“别笑都别笑,这话没问题!”
“滚蛋!”王向红骂了一声。
这卖猪汉顿时委屈了。
里外不是人了!
王向红这会气炸了,自从他当了支书生产队民风一直很淳朴很正当,别说偷人抓奸,就是小偷小摸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问王东峰说道:“怎么他妈回事?”
王东峰说道:“就是这人大清早打听着来我家里了,他问麻六哪个房间我指了指,他进去后便开始摔盆子摔碗的骂人打人,我只好把他给控制起来……”
“你控制了个屁!”大胆骂了他一句。
王东峰很委屈:“我本来把他给放倒了,这老六说好话,说这是他丈人——我也是真的草了!”
王忆说:“行了看来峰子也不了解情况,我进去看看。”
秋渭水从人群里挤进来说:“王老师,我陪你进去,要是姑娘、要是姑娘怎么了,我安慰一下她,我跟她说说话,我们女人之间好说话。”
王忆点点头:“那咱一起问问是怎么回事。”
杨会这边悲愤的大叫起来:“还能怎么回事?苍天呀大地呀,南海菩萨龙王爷呀!我闺女呀、我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呀,好闺女呀,就这么让人糟蹋啦……”
王向红指着他说:“你先闭嘴!如果麻六耍流氓,我亲自绑了他送去治安局给毙了!但要是这事里面有啥误会你污蔑我们生产队,那你应该听说过我手腕!”
杨会是个放鸭子的汉子,生活地位低,甚至都没有一套正儿八经的房子,常年撑着筏子赶着鸭子找食吃,这种人一年到头生活在船上,叫做船民。
船民社会地位低下,放在明朝的疍民甚至不许上岸。
所以他们在岸上胆子小,杨会被王向红这么一呵斥便怕了。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说:“我要跟你们一起进去,你们可别、可别、这事可别背着我!”
王向红点点头,他们往里走去。
其他人顿时跟着往里挤。
社员们太想看这个热闹了……
王向红恼怒回头说:“都瞎鸡脖子凑什么热闹?民兵队,锁门!”
结果他一看。
民兵队的仗着自己膀大腰圆有力气冲在了最前面!
还是孙征南靠谱,说道:“行了行了,都靠后、靠后,来,徐老师把人推出去。”
徐横蛮横出手,社员们只好退出去。
王忆进屋。
麻六的房间本来很简单很干净,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另外就是碗筷之类。
但这会碗筷都被扔在了地上,麻六正坐在床头唉声叹气,而一个姑娘则盖着个床单蜷缩在旁边的角落里。
秋渭水上去把麻六拽开,上去掏出一块哄育红班孩子用的奶糖递给姑娘低声说:“吃块糖,早上嘴巴苦,吃块糖甜甜嘴。”
杨文蓉低着头摇摇头,枯黄的长发乱摇晃。
麻六看见王向红和王忆进来赶紧迎上来:“王老师、王支书,你们、你们给我做主啊——嘿,不是,你们给我、不是,这事我冤枉啊!”
王忆对他一甩头领他去角落里,低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人家姑娘睡了?妈的你也买老枪的药了?”
麻六问道:“老枪什么药?不是,王老师,我没睡她、我冤枉的,我委屈!我、我被她睡了……”
“你这他娘是人话吗?”王向红怒道。
麻六叫道:“天老爷呀,实话实话,支书我实话实说,我没耍流氓,这事真怨不得我——文蓉,文蓉你说说话,你这时候不能这样,你说说话啊,你把昨晚的话说出来啊!”
文蓉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
她低头嘬着奶糖含糊的说:“你说就是了。”
麻六吞了口口水赶紧说:“王老师、支书,下面的话我发誓啊,我发誓都是真的,一句假的都没有,有假的让我麻六出门叫车撞死……”
“哎呀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没用的,赶紧说!”王忆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麻六说:“那我长话短说,就是昨晚文蓉不是去寿星爷家厢房睡觉吗?我送她过去了,然后她说她找我那啥,就是借个碗漱口,于是我领她回来拿了个碗。”
“然后、然后就是半夜了,嗯,我正睡着觉、真的,我正睡着觉,我草文蓉就进来了!”
“我当时吓尿了,真的,我他娘以为来了个女鬼——你说文蓉当时披头散发真吓人……”
“算了我说正事,就是文蓉进来了在我旁边躺下了,我真怕啊!我当时赶紧开灯我以为文蓉这是中邪了,我以前听人讲奇谈,说这个黄皮子迷了人就会让人……”
“你说正事!别说你心理活动。”王忆又给了他一脚。
麻六说道:“行,反正我一看文蓉躺我床上我赶紧拉起她来,然后文蓉问我说,给我当媳妇行不行!”
“真的!你们不信问文蓉!”他一看王向红瞪眼赶紧指向姑娘。
杨文蓉点点头。
杨会当场被整不会了,他张了张嘴、指了指麻六又指了指女儿,麻了。
麻六一看杨文蓉并没有污蔑自己,顿时来劲了。
他说道:“文蓉有文化是高中生而且长得又好看,她问我给我当媳妇行不行你们说我一个光棍子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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