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第二个获得如此待遇的是王忆。
王家人为拥有王向红这么一个公正讲理的当家人感到骄傲,也为拥有王忆这么一个无私有能耐的后辈感到骄傲。
王金寿家里来了准亲家,然后邀请到了王向红和王忆去坐席,他为此深感骄傲。
平日里社员家里有大事,两人都愿意帮忙,也愿意上门去吃喝——
他们两人可不是去胡吃海塞、蹭吃蹭喝,但凡去吃饭那必然会带点礼物。
王忆不消说,王向红也不是小气的人。
以前谁家要娶媳妇肯定得找王向红,让他选个结婚的好日子,这时候王向红给帮忙选了日子后,便会从兜里掏出六块钱当礼钱。
当然,以前条件差的时候给一块六或者一块八,慢慢的涨到了这两年的六块。
可是正月里家家户户有亲戚,这时候两人为了平衡社员的心思便谁家也不去。
而他如今来请却同时请到了两人,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骄傲呢?
三人高高兴兴的回家,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
“妈我饿了,我想吃肉。”
“乖仔等一等,小康他爹去请我们队长和王老师去了,他们要是来了,咱们就立马下快子。”
屋里人说话之间,三人进门了。
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菜。
王家人没有吝啬的,准亲家第一次上门,王金寿家里拿出了所有好东西来招呼。
烧鸡烤鸭、年前分的猪肉,猪皮冻,卤猪头肉,火腿、午餐肉,等等,满桌子都是硬菜。
唯一不值钱的就是螃蟹、对虾这些东西。
王向红进门,屋子里的人纷纷站起来:“队长王老师,你们来了?”
“王队长好、王老师好。”
“小鹤,过来叫爷爷、叫老师……”
王向红跟一行外对人握手。
来的人挺多,十来个。
他冲王金寿的妻子说道:“这才是咱家里的尊贵客人,既然这个客人来了,你们怎么不动快子呢?等我和王老师干什么?以后不要干这样的事,先紧着咱们的客人来!”
女方的当家人是她大哥,笑道:“王队长,你的威名,我们早有耳闻。”
“其实刚才小康兄弟他想要招呼我们先开席来着,可我们拒绝了,不是担心我们在你们没来的情况下动快子会引发你和王老师的不满。”
“你们两位都是明事理的人,这点我们很清楚,我们知道你们二位没有意见,但我们就觉得,你和王老师都不在场,吃这个饭没有劲。”
“你们不在,什么好菜也吃不出鲜味,什么好酒也品不出香味!”
王忆暗暗点头。
这人很会说话。
他这次过来还真是带了好酒,一手拎了两瓶泸州老窖,包装带着纸盒子,让这年头的人一看便知道是好酒。
王忆入座后当场开了两瓶酒,然后开席了。
女方家带着孩子来的,王向红上桌先找了鸡腿,给了孩子一条给了姑娘一条。
孩子顿时开始狼吞虎咽,吃的嘴巴泛油光。
姑娘也想吃。
但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对象也在这里,她不好意思跟孩子一样狼吞虎咽,容易让人笑话。
于是她用快子把鸡腿肉给分开了,给自家父母和王金寿两口子各分了一块,自己最后抿了抿快子。
王向红见此便点头:“有好吃的先给老的吃一口,这是个好闺女啊。”
“老的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成人,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老人们纷纷点头。
姑娘的大哥也感叹道:“是,我没有孩子以前还感觉不出来,现在自己有孩子了,真是不一样!”
“养孩子不容易啊,孩子不懂事的时候吧,有点什么事他就会哭,你不能发火你得哄;孩子大点了,这要吃要喝要穿,家里多了一张嘴,有压力啊!”
王金寿招呼众人:“来来来,别光说,杯子举起来、快子也拿起来,不能停下呀,别嫌弃家里的菜,大家凑活着吃。”
女方纷纷恭维:
“这可不是凑活着,这是好几年吃不到的好菜,看这烧鸡,烤的真香啊。”
“对,这烧鸡烤鸭都是你们生产队自己做的?你们社队企业真是什么都能干。”
“是啊,城里有零散买卖也有饭店,还办了个砖窑厂,更别说这那的其他买卖。”
“还在县里的红旗农贸市场办了个点心铺子吧?那铺子真好,东西齐全又好吃,我听我城里的同事都说好!”
王向红乐呵呵的笑,抿了口酒说道:“王老师懂经济,他会搞这一套,把我们生产队的经济确实搞的不错。”
“等虹嫁过来,什么不用干,跟着享福就行了。”女方家属继续恭维。
王向红说道:“反正嫁过来好好过日子,那就是我们王家人,别的不敢说,一份工分和一份分红少不了。”
“分红跟着我们自家人走,工分是看她干点啥,心灵手巧的话能去饭店、纺织或者烘焙上,那也能跟大老爷们一样拿强劳力的工分!”
家属一句‘什么不用干’让王向红不太高兴,但老队长不发火,笑呵呵的用一个收获便把话题点明了。
嫁进王家的媳妇肯定得干活,不过干活有收获,且收获很不错。
女方母亲很动心,急忙说:“我家虹行的,别的不说,手巧的很,能修能缝能补也会做饭……”
“是,王队长你放心,以后随便用,给她什么活都行,都能干好。”其他人纷纷帮腔。
倒是女方大哥很稳重,问了一句重点:“你们社队企业是不是人满为患了?还能有空位子给后面嫁进来的小媳妇吗?”
这话也很有技巧。
他不给自家妹妹问活,而是给‘以后嫁进来的新媳妇’问,一下子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了。
王向红说道:“肯定有,马上我们就要办起个罐头厂了,到时候有的是活——活不累,就是挑选小鱼放入罐头里……”
“嘶!”倒吸凉气声音响起。
女方大哥惊讶的问:“你们还要办罐头厂?有电有机器有市场吗?”
王向红看向王忆。
王忆沉稳的说:“有、都有,我们不光要办罐头厂,后面还有其他的发展项目呢。”
有人便急忙问道:“能不能给我们也安排个工作?累的脏的不要紧,我们家里人都能吃苦能受累!”
这话,王忆可不好接。
王向红举起酒杯说道:“后面日子还长,咱们不着急,只要是一家人,那以后还能没有个再打交道的机会吗?”
“喝一口,这一口祝咱们国家繁荣昌盛!”
这顿饭吃完,王向红稍微亮了亮生产队的底子,订婚的事便决定了。
相亲式婚姻如同生意。
双方各亮筹码,先确定关系再积累感情。
其实天涯岛的情况在整个福海地区都有名,女方父母愿意嫁进闺女来。
只是有生产队的当家人过来做个保障,比如保证说能给新媳妇提供分红、提供工作,这样家里人心里更踏实。
王向红有这个分量。
一口唾沫一个钉!
他在福海农村地区很有名,外面的人都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反过来形容他王向红:
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官。
从他退伍回到天涯岛,到了今年已经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来基层政权的体制几经变革,从村长、初级社长到公社化后叫主任,后叫生产队队长,反正天涯岛的这些职务一直是王向红的。
历数全县各村庄,他是少有的几个从解放初期至今一直在台上的大队干部之一,名声极好。
甚至在他带领下,别看王家前些年穷,可名声依然好:王家人都以王向红为榜样,自觉的维护岛风岛规,不偷不抢、助人为乐。
最后喝着酒,女方家里人也盛赞王向红和王家人:“王队长就跟以前的清官一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是真的,我们队长凡事先想着旁人,从没有干过以权谋私的事。”
王向红借着酒劲也自夸了一句:“这都是党员干部应该的,怎么说呢?占小便宜吃大亏,做人不能想着去沾光、去找好处,要想着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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