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午径直走过去,看了看那僧座下火焰,他念头一转,头顶两瓣黑莲之中,陡然飞出一尊缠绕着红绸带的骷髅尊!
尸林怙主双臂摆动,一下挟持起盘踞与火中的干瘦僧侣,将他紧紧抱在自己如今怀中,凛冽荒寂的死气诡韵顺着尸林怙主的眼眶、鼻孔、耳孔、口齿间,滚滚流泻入干瘦僧侣的眼耳口鼻之间!
干瘦僧侣顿时不再哆嗦,又开始撕扯衣服,狂叫起来:“热!热!热!”
“冷即是热,热即是冷。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苏午瞥了那狂叫挣扎的干瘦僧侣一眼,只觉得对方事多,念祷过几句经文以后,便对起斥责出声,“冷冷热热,不过色界空幻触感而已!
你亦不过是一重幻相而已!
你寂灭罢!”
嗡!
滚滚死寂诡韵充塞满了干瘦僧侣全身,于苏午一言落下之际,这干瘦僧侣顿时被尸林怙主双臂抱杀,直接于尸林怙主怀中沦灭,化作一个个梵文,竞相流向苏午头顶性光,结成第三瓣黑色莲花!
随后,苏午继续沿河朝下走。
他未走出多远,又遇着烹煮一锅清水,却称清水是龙肉汤羹的和尚、瞎眼的和尚、死去的和尚……
苏午以种种护法尊化相,一一令诸僧寂灭以后,再往下走,便遇着了金甲的夜叉神灵、呈忿怒相的四大天王,及至佛门诸般护法珈蓝。其将诸般护法珈蓝一一挫灭,便临近了法性河的尽头。
两扇漆黑小门竖立在法性河尽头上,苏午想要推开那两扇小门,便必须踏足这道闪烁着灿烂慧光的法性河。
他停在岸边,观察着那两扇镶在山壁间的漆黑小门,越看越觉得这两扇门的形制,与金刚智所居住的住持禅房一模一样,连门上斑驳的漆痕、岁月留下的划印,都与住持禅房的两扇门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推开此门,或能见到玄奘?”
苏午如是想着,终于涉足法性河中。
静静流淌的河水一瞬间好似高过了他的头顶,不断冲刷着他头顶那朵九瓣莲台,但那九瓣莲花好似就是由黑墨塑成的,任凭熠熠生辉的法性长河冲刷,都难冲刷去其上浓重无比的黑色。
长河冲刷良久,未有分毫收效。
河中响起了惋惜的叹息声。
苏午转身朝长河源头处的大雁塔望去,只见‘不空’当下亦走上了第十层塔,第十层塔已是塔顶,但不空却在十层塔中发现一道道虚空的阶梯,他步上虚空阶梯,一瞬间就有漫漫法性长河朝他汇集而去。
受法性长河灌顶的瞬间,不空似有所感,头顶着九瓣白玉莲台,向彼处的苏午看去。
他甚么都未曾看到。
苏午推开那两扇漆黑木门,走入门中——
住持禅房内,烛火随风摇曳,已越发微弱,即将熄灭。
形容枯槁的老僧躺在窄小的木床上,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完全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但他不时睁开眼目,眼中慧光依旧澄澈,如同倒映星光的漫漫长河水。
此时,苏午站在房间角落里,观察着床榻上的玄奘。
他未有出声,禅房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微胖的和尚推门走进来。
那和尚的面目,与苏午先前于第三层塔中见到的和尚眉目一致——两者实则皆是同一人的留影。
胖和尚在老和尚床榻前站定,看着床榻上的僧侣,神色庄严,出声问道:“和尚决定得生弥勒内众不?”
“得生……”
床榻上的玄奘嘴唇蠕动着,虚弱地回应了胖和尚一句。
胖和尚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弥勒内众’,即在弥勒内院修行的僧众。
当下胖和尚此问的涵义,便是:“大和尚您决定往生于‘弥勒内院’,随‘弥勒菩萨’修行了吗?”
‘弥勒’者,未来佛。
传‘龙华三会’之时,弥勒菩萨下生为佛。
而随其于‘兜率天内院’中修行的僧众,皆得佛果,皆能成佛。
此下胖和尚之所问,亦有另一层涵义,即是询问床榻上的玄奘,在肉身涅槃之际,是否感知到了‘弥勒内院’的存在,是否能往生于弥勒内院之中,而玄奘的回答,无疑叫胖和尚欢喜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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