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妇人疲倦至极。
她看着苏午微微颤动的根脉,轻声说道:“我的孩子头颅埋在了洛水以南,女娲抢去了他的身躯。
你以后若是找到了他的身躯,就把他的身躯带回洛水,和他的头颅一起埋葬起来,叫他入土为安吧。”
说到这里,华胥氏顿了顿,神色有些遗憾:“女娲那孩子外向,而今却变不回人了,你以后遇着她,她要是追着你不放,你就让这树的树根长在她的尾巴上——这样就能定住她,让她不能再继续追你了。”
华胥氏看着身畔那冲天而起,仿佛支撑天地的龙华神树,她指着此树,传授苏午规避女娲追击的方法,好似这‘龙华神树’并非天后所有,而将成为苏午所有的一般。
说过这番话后,华胥氏神色恻隐,犹犹豫豫着道:“女娲本也不是个坏心肠的孩子……她……”
她把话说了一半,剩余关于其女‘女娲’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都咽回了肚子里。
妇人看着苏午的根脉,忽然变了副模样,变成了‘郑春芳’的样子。
‘郑春芳’指了指那龙华神树,笑着道:“我和你爸就是这棵树了,其实我们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从没有离开啊,儿子……”
话音落地。
母亲的身影也刹那无踪。
朝天举升的龙华神树一道道如龙蟒般的根系之上,渐有玄黄色彩弥生,那玄黄色彩穿过了无数荧绿鬼眼,如网般交织向上,在刹那之间使龙华神树变作以玄黄色为底色的巨木。
蓬勃强旺的人道生机缭绕于巨木之上,压得鲁母诡韵一时寂静,又一时复生。
遮盖天穹的巨树树冠,在此时有一道主干仍然不断向天顶撑举,那主干弥散出诡韵与人道气韵相交织的模糊气韵,整根主支好似一团泼天大火,又似是一轮烈日——熊熊大日光,包裹住了栖于这主干之上的‘原天三垣门户’!
主干之下,另有十二道主支如网般散播四面八方——
滚滚鲁母诡韵被玄黄色气脉驱逐着、煎迫着,尽数涌入其中一道主支顶端,结成了两具头脚相抵的婴尸,两具婴尸各睁开一只眼睛,眼中死寂血海翻腾——忽然间,两具婴尸中的女婴陡自主支之上坠落,落在了那架通向无所知之彼岸的法性长桥上!
女婴呱呱坠地,崩散作遍生于法性长桥此端的荧荧绿眼,无数荧荧绿眼以极快的速度覆盖过一节一节地法性长桥,往越过苦海的‘此岸’蔓延开去!
此时,又有无数玄黄气脉裹挟起了盘坐于龙华树下的诸‘弥勒内众’,又一根‘龙华神树’主支垂下来,贯穿这诸多弥勒内众,再于龙华神树之上,生成第二道‘弥勒内众’主支!
慧沼眼睁睁看到那玄黄根脉缠绕的龙华神树主支,将自己的师父‘窥基’的性意也贯穿起来,提摄向天,他神色一时不忍,但看到旁边有白发老道倏忽走近,便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没有任何动作。
狂烈驳杂、模糊了‘人’、‘诡’、‘神’之界限的气韵,从那生有一道主干、及十二道主支的所谓龙华神树上瀑布般倾泻了下来!
此般龙华神树,反倒越来越像是苏午诡化后所变作的‘诡树’了!
不过,这神树比之苏午变作的诡树实在恐怖了太多,此树撑展开来,足以遮蔽一时天理巡察,以至于令天后、想尔化身可以借助那法性玉桥,瞒天过海,直越此岸与元河,架构向他们各自的‘彼岸’——亦正因为想尔一道化身、天后如今俱在集中心力‘自造彼岸’,是以对于龙华神树上生出的这般巨变,根本无法作出反应!
天后也未想到,自己辛苦养成的龙华神树,如今却被他人‘鸠占鹊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