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乌古论荣祖摇了摇头。
这样的事,哪里是鼓动的出来?这张汝辑的手里,一定又沾过血了。
先卖了故主,又坑了同伴们一把,才换回来这个进身之阶,此人真是个狠角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那真是张汝辑?你没看错?”
“不会看错,我和他还打过几次交道,这人跟着徐汝贤的时候,甚有威势。如今只当了个司吏,就没什么可怕啦……老爷,要不要我唤他过来,为咱们引路?”
“大可不必。”乌古论荣祖沉思着,本来就黝黑的脸却越来越晦暗了。
他胯下的骏马只觉缰绳松弛,便沿着道路,往掖县城方向再走几步。乌古论荣祖却忽然勒缰,把战马迫得连连嘶鸣,绕回原处。
边上几名伴当彼此打着眼色,不知道自家主人何以忽然如此。
这段时日里,山东地界早就有种种荒诞传闻。
乌古论荣祖听说,登州的耿格每隔几天就往返于蓬莱和掖县两地,就差把自家的官印献给郭宁了。宁海州这里,那个素来桀骜的史泼立,忽然就像失踪了一样,躲在自家的庄园里,再不出门,却派了自家的子侄到莱州从军服役。
原本乌古论荣祖以为那是假的。
结果,莱州的豪杰们当着乌古论荣祖的面,做得比耿格和史泼立还彻底。
明明杨安儿已经造反,莱州以南,整个山东处处兵火涂炭,而山东路的两个领兵大将完颜撒剌和黄掴吾典,又是心中全无大局的庸人。这些人为什么不响应杨安儿?
张汝辑等人,看似地方强豪,其实都是心思不正的积年匪寇,满脑子盘算造反的。就连耿格,也是个心中叵测之人……他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乌古论荣祖。如今杨安儿起兵,山东振动,这些人却不惜代价地向郭宁输诚,难道是因为郭宁对朝廷的忠心赤胆,把他们打动了?
呵呵。
郭宁一到莱州,乌古论荣祖就隐约觉得这个新任定海军节度使路数不对,所以才竭力避免与之往来。可时局发展到现在这地步,乌古论荣祖又不得不来探个底细。
他一路行来,看到了莱州地界的军屯、民屯,城池、堡垒、道路的建设,练兵的校场,慕名而来的百姓,心里本来有些愉快。
他觉得,中都那边新君上任,总算有了点振作的样子,这位定海军节度使看起来古怪,或许真是个想做事,能做事的。他连蒙古人都打败了,足见其力量强横,只要稍稍施展,便足以压制杨安儿,扳回山东的局面吧?
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这几天里,他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
杨安儿的盟友或部下们,如张汝辑、耿格、史泼立等人服膺于郭宁是真的。
郭宁所部行于山东搜刮人丁物力,与杨安儿、刘二祖所部彼此不动刀兵,是真的。
还有那个特别荒唐的一桩,说郭宁亲自去莒州磨旗山与杨安儿谈判,划定了双方的势力范围,还曾与杨安儿提起两家结亲,很可能也是真的。
这郭宁或许和杨安儿不是一路,但他也绝不是大金朝廷的一路人。
乌古论荣祖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样一来,去掖县还有什么必要?自己和那郭宁,还有什么好谈的?难道我还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郭宁忠于朝廷?我要有那本事,还会在定海州当个空头刺史么?
“我们不去掖县了。”他低声说了句,便拨马回转。
左右完全不明所以,慌忙跟上。
没过多久。
掖县城中节帅府里的郭宁,正聚精会神批阅卷宗,门口脚步轻响。他抬起头,瞧见徐瑨走了进来。
“什么事?”
“乌古论荣祖到了掖县城外,忽然迟疑片刻,拨马而回。”徐瑨恭敬地道。
郭宁失笑:“这老儿是什么意思?我连晚宴的酒菜都安排好了!”
“多半,他是想明白了,有了决定。”
郭宁眉头一皱。
徐瑨上前半步:“我去盯着点,他若知趣便好,若不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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