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分布在河北的无数溃兵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奔逃出来的,是曾与蒙古人厮杀挣命的,他们本身就是虎狼!
在此前数年惨烈的战争中,这些将士们无数次地身陷绝境,他们逃亡到了河北,就只想活着而已。外人看来,这些人虽有勇力,却一个个都昏昏噩噩,宛如行尸走肉。
所以,自恃手绾精锐的杨安儿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起兵直下山东的计划是机密,只有杨安儿身边的少量亲信才了解整个安排。此前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引起唐括合打的怀疑,杨安儿甚至也刻意与那些溃兵首领保持距离。
结果这时候就出了问题!
铁瓦敢战军忽然动手,这些溃兵们猝不及防,却不轻易屈服。
溃兵们就想活着而已。谁有空理会什么大计?谁相信一个朝廷都统说的胡话?谁还是傻子了,没凭没据的就替你卖命?
溃兵们只知道,谁来滋扰,就是不让他们活,他们必定激烈反抗!谁用刀剑杀戮来对付他们,就要面临他们的报复!
安州那边,萧好胡本身就是溃兵的有力首领之一。他对安州境内的溃兵势力了如指掌,又趁着各家无备暴起发难,结果还遭郭宁这样的猛虎反戈一击。
涿州的溃兵们难道就比安州的同伴们软弱些?
散在河北诸州军的溃兵之中,有的是凶猛敢战的勇士,他们初时猝不及防,但越到后来,抵抗就会越激烈,甚至会酝酿出更可怕的动荡来。这种迹象,杨友还没法清晰判断,可国咬儿久经沙场,他已经感觉到了。
国咬儿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他隐约觉得,溃兵们并不似杨安儿眼中的肥肉,而是一个碰不得的野蜂窝!
“九郎,咱们先去故城店,见一见汲君立,问问情形。明日再往馈军河去,也不耽搁什么。”国咬儿谨慎地道。
杨友疑惑地看了看国咬儿:“怎么会不耽搁?万一那郭宁跑了……”
“眼下要考虑的,可不只一个郭宁。”国咬儿坚持:“九郎,真要出了乱子,很多计划都要变动。谁还顾得上郭六郎?”
“……也是。走,走,我们去故城店。”杨友有些沮丧。
于是甲士们折返方向,沿着来时的浅滩越过滱河。
天色开始暗沉,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到了河对岸以后,就看不清了。距离道路约莫百步开外的一处茂密树丛里,枝叶摇摆着,发出簌簌的轻响。
响声愈来愈明显,枝叶向两边分开,先有十余名弓手现出身形。十余人俱都搭箭上弦,贴着路边警惕地戒备。
随即又有两个人从树丛里走出来。
李霆大步走到道路当中,看看那个身躯已然僵硬的小娃儿,脸色难看异常。
郭宁稍慢些上来,站在李霆身边,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