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戊可以说便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因为她总是做着奇怪的事,过着叫人难以理解的日子。
究其原因,可能就是由于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吧,因此,她对于生活的态度通常会比普通人更加随意一点。
可无论怎么讲,她如今的性格,也比她刚重生那会儿的麻木不仁要好得多了。
起码,现在的她还算是有副人的样子。
而不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木头模样。
毕竟人啊,还是要有点人情味,才能算是活出了些自在的。
王戊身上的人情味不多,但终归不至于没有。
就像是眼下,她会和馒头铺的老板招呼两句一样。
“王老汉,来两个馒头,一叠咸菜,最近你出摊儿真是越来越晚了。”
馒头铺旁,王戊熟门熟路地点了些吃食,就地坐在了一处离店面不远不近的墙脚下。
她没坐进铺子里,也没挡着人家的店门口,算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太招待见,也不准备碍着别人做生意。
“得嘞。”管铺子的王老汉与她应该是熟识的,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便用油纸包了两个馒头与一小碟咸菜,出门放在了王戊的脚边。
“哎,我说王丫头,看在我们两个往前推几百年也算是本家的份上,老头子我劝你一句,你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年纪轻轻的,找点事做或者找户人家,也比整天待在街上晃荡来得要强吧。”
“嗯,你当我想吗,不过我这人破落惯了,就不是个安生的命。”语气懒散地对着王老汉回了一句,王戊如是自嘲一般地勾着嘴角,低下头拆开了纸包,就着里面的馒头和咸菜啃了起来。
一边啃着,她还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枚铜钱,递给了身前的老爷子。
递钱的过程中,馒头被她的衣袖不小心蹭到,当即脏了些许。
她却一点都不上心,接着吃得利索。
心想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唉,罢了罢了,随你去吧。”看着王戊那一副,也不像是会听劝的模样,王老汉摇了摇头,接过钱便摆着手转身走回了店里。
他可认不出面前的这个“乞丐”就是多年前那个爱偷他馒头的乞儿,上了年纪的他也已经不会对乞人驱赶叫骂了。
他只是随口一劝而已,毕竟他也同对方打了一年多的交道,知道对方的性子,亦没什么不能说的。
“老汉,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
然而就在王老汉背对着王戊,抬腿迈进了自己的铺子里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却又恰到好处地于店门口响了起来。
具体是怎么一个恰到好处法呢。
恰好在,他说话的一瞬间,老汉的一只脚才刚踏过门槛。
王戊的一分视线正好抬起。
蒸笼旁的蒸汽,方被人带出的风吹散了少许。
露出了这个青年腰间的一柄短刀。
一柄刀鞘老旧,样式普通的,应当是再寻常不过的短刀。
于是,王戊的目光顿住了。
老汉古怪着最近的人怎么都只点馒头和咸菜,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都不慢。
熟练麻利地打开了蒸笼包起了馒头,嘴里还说着:“成,客官您稍等。”
透过从蒸笼中逸散开来的水汽,王戊看清了男子的侧脸。
那是一张很难用寻常的言辞来形容的面容。
说他英俊吧,但他的样貌中又混杂着一分胜似女子一般的清丽。
说他温和吧,却又没法道出他眉宇间的那分疏离与凌厉。
说他阴柔吧,可他的五官倒又莫名的显得棱角分明,英武非常。
总的来讲,虽然做不出什么准确的描述,但他应当是一个相当好看的男子。
身上的衣衫和挂饰看上去也价值不菲。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在一间街边的馒头铺里点两个馒头和一叠咸菜。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却在山间田埂里穿着锦衣华服劈柴挑水一样。
且不说这合不合适,至少让人看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滋味。
而王戊的眼睛却在瞥了一眼他的相貌之后,便定定地停在了其腰间的那柄短刀上。
仿佛那柄造型普通的小刀,看起来比那个人还特别一般。
以至于王戊之后就再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视线。
只是旁若无人地审视起了那柄刀的每一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