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韫去而复返,端着清水放到床边的木架上。
点亮烛火,拿着帕子浸了水拧干,然后坐在床边,很是耐心的替她擦脸、耳根、脖颈,又去擦手……
她的手骨感纤长。
指甲修剪的十分齐整圆润,是很健康的淡粉色,根部有弯月牙儿,指尖放在他掌心,昏黄黯淡的光线里,显得如玉般精致。
言韫轻捏了两下,唇角的弧度不自觉扩大,拿着帕子认真擦拭着,待擦完,他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捻好被角准备熄灯离开。
“言韫……”
床上那早该睡过去的人乍然出声,言韫身形顿住,回身望她,“嗯?怎么?”
“我想和你说些事。”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些沙哑,言韫坐回床边,整理好袖子,柔声道:“说什么?”
素娆紧闭着眼,“你先把灯熄了。”
这个要求让言韫微怔了下,很快,他轻轻一挥袖,那跳跃摇光的烛光灭去,整个屋子重新陷入黑暗。
窗外风声阵阵。
明月透过窗户的缝隙漏进来一丝薄光,落在床前,素娆闭着的眼缓缓睁开,循着微弱的光亮,低道:“有些话过了今晚,我怕就说不出口了。”
“你说,我在这儿。”
言韫言简意赅,轻握住她不太安分,又钻出来的手。
素娆下意识抠着他的掌心,语气不紧不慢的问道:“你相信一个人会有前世的记忆吗?”
屋内沉默,须臾,他道:“世上奇闻异谈甚多,我所窥见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不敢妄断。”
“或许有吧。”
“那你就当有吧,反正权当个故事来听。”
素娆也不纠结,继续说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一个岛上,那岛四面临海,上面住着许多和我一般大的孩子。”
“有专人从小对我们进行训练,每隔半年,让所有人自相残杀,只留下最厉害几个。”
“养蛊?”
言韫淡声问道。
那些毒瘴之地的离疆人,擅长毒蛊之术,便是将许多蛊虫放在一起,让他们厮杀,彼此吞噬,最终决出蛊王。
“就是养蛊,不过比起蛊虫,他们厮杀更凶残。”
“为了活命,要杀的人是身边互相扶持的同伴,是相依为命的兄弟,背叛,算计,明刀,暗箭,谁也不知道危险会什么时候来,来自于谁。”
“就这样,二十年的时光,我踩着累累尸骨成为了唯一活下来的人,最后杀了教习的老师。”
“逃出了那个地方。”
素娆话音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枯燥:“后来我被一个人救了,是个脾气很坏,喜欢骂人的臭老头。”
“他把我带回家,给我取了名字,教我验尸断案,我逐渐习惯了平和安宁的生活,以为可以永远这样过下去。”
“可惜啊,人不遂人愿。”
“那老头脾气臭的像茅坑里的石头,又是个不会转弯的一根筋,他被人报复,死了。”
“我去找他,想把他尸体带回来,但是终究高估了自己,没想到也折在了那儿,我死之前,杀光了他们所有人。”
“可那一身是血,杀红了眼的感觉,却叫我热血沸腾,所以我死前就在想,看吧,不管平日装的怎么像个人,我的血终究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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