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姓“章”,跟夫家“张”姓同音,所以干脆平日里大家都叫她张婆子。
张婆子这次只喝了一口粥水,就将碗放下了。
“奶,”张二丫劝说道,“您得多吃点?”
张婆子摆了摆手,看向一旁的儿媳郑氏,“你糊涂啊,给我吃的粥水里面又煮稻米作甚?有那银钱不如剩下来给你男人。”
郑氏看着瘦骨嶙峋的婆母,眼睛登时红了。
张婆子道:“要好好算计着,才能撑到明年开春耕种,耕种完了,还要等着打粮,那要多久呢你知道吗?”
“家里只有你男人一个汉子,不紧着给他看病,给他吃食,到时候谁能帮你们出力?糊涂啊,我已经老了,早该死了,在我身上费那个事儿做什么?如果开始不给我看病,还有余钱……”
张婆子眼睛中满是悔恨:“早知道我就不该跟着你们来,村子里也有人与我说过,可我怕死,也怕你们路上不成,唉……我后悔啊。”
没有银钱,这个家算是被拖垮了,为了几粒米粮,家中人都争成这样,张二丫想着这些急着开口道:“奶,您吃吧,吃了我再去赚钱,凤霞村那边收人做活计,我之前做了六天,给了不少银钱。”
郑氏也跟着点头:“娘放心吃吧,您和大郎都病着不知道,咱们村上的人都去衙署告里正去了,昨天晚上听说这事成了,衙署会给分米粮哩。”
这事张婆子也听到一言半语,但她没放在心上,总会有人说告衙门,最后又有啥结果?衙门口往钱开,这是谁都知道的。
张婆子挥了挥手:“从今天开始,不用给我送吃食了。”原本她想要撑到年节后,等她儿的病好一些,她死了也能把她扛上山,现在思量着也不用了,撑一天要费一天的米粮。
听到这话,郑氏和张二丫都着了急,娘俩一起跪下来祈求。
张二丫不知该怎么劝说她奶,她在凤霞村听到不少事,凤霞村的迁民也不容易,他们路上还遇到了山匪,可靠着给人家做活计,全都挺过来了,日子越过越好。带她们过去做活计的方叔说,只要能下得去辛苦,他们将来也会好起来。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她去做活的日子太短,这就赶上了年节。
张二丫不想看着她奶死,郎中说她奶病的不重,这样不是活活要拖死、饿死吗?为什么呢?明明不是要命的病。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嫁人。”
半晌张二丫道:“我……跟媒婆说,嫁人,就嫁给村子里的跛子。”
那人虽然比她爹就小五岁,还有俩儿子,腿脚也不利索,但给的聘礼最多。她嫁了,家里就不用死人了。
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
郑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不禁红了。
炕上的张婆子,半晌叹了口气:“如果你爹不能好,你再嫁吧!”不是张婆子心向儿子,但张家就这一个男丁,如果跟她一同走了,这个家要咋办?
俩妇人怎么支撑?最后还是要嫁的。
张二丫心里难受,她见过赵家女郎忙碌着做事的模样,听说凤霞村许多活计都是赵家女郎找来的。
她也想做那样的人,可是最后还是不行。
张二丫吸了吸鼻子,正要答应她奶,嘴刚刚张开,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朝廷发米粮了,各家各户都出来领啊!”
这声音喊了一遍又一遍,张家人也总算回过神来,张二丫先一步推开门跑出院子,刚准备向村口跑去,就瞧见有人赶着驴车向这边走过来。
车头坐着一个人,那位赵家女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