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远坐望孔府,轻声呢喃。
话,却是被送到了孔公鉴的耳中。
“本将不通文字,不知圣贤,唯手中刀,望孔府安心。”
经过唐可可艺术加工的话,落在孔公鉴这位年轻却聪慧过人的孔府下一代领头人的耳中,显得分外刺耳。
这话翻过来倒过去的,似乎都是在给孔府许下的承诺,希望孔家不必担心那些在张志远嘴里即将到来的叛贼,能够给孔府造成什么伤害。
可是孔府外,由原本眺望田野转为注视大军的一众孔家子,却是脸色愤愤,眼中颇为恼火。
这不是承诺。
这是警告!
来自于一名小小的都司指挥佥事,对堂堂传承千年的至圣先师之家的灵感。
孔公鉴目光有些变色,沉默的注视着那几名从大军阵前赶到孔府来的传令兵,即便是二十年的涵养,他的心中却也掀起了层层怒火。
千年的世家,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便是中原神州陆沉之际,孔家也是这片土地上传承最久远的那唯一一家。
强如大汉,亡了。
盛似大唐,亡了。
莺歌大宋,亡了。
俱往矣,皆亡于沧桑岁月,唯孔门常开。
二十多年的仁爱儒心,在这一刻晃动了起来。孔公鉴努力的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想要让自己孔府传承人的风度,不在这撮尔丘八面前失了分寸。
“烦请转告将军,孔府感谢,来日家父衍圣公入京觐见面圣,必当长颂将军仁义之举。”
大明朝没了丞相,可大明朝还有衍圣公。
入朝则列席文臣首位,实乃天下儒学之首。
官兵们自然不懂这个孔府年轻人的话,究竟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几个常年待在九边塞外,与前元余孽对阵冲锋的传令兵,甚至是用眼神肆无忌惮的丈量着孔公鉴,目光里渐渐多了些轻蔑。
似这等手无寸铁,只知握卷,枕于美人膝的读书郎,他们杀之如宰鸡。
“贵府回话,我等自会带到。”
传令兵们留下一句话,也不知是那马的问题,还是人为故意。一直不曾下马的官兵们调转马头,战马的后蹄踩着地上的砂砾尘土,随着马鞭轻轻一抽。
孔公鉴等孔府子弟的眼前,便被一团飞沙走石给罩住。
其胞弟已经是怒不可止,望着远去的官兵,挥袍怒斥道:“撮尔兵丁,安敢在孔府如此嚣张跋扈!谁人撑胆!”
怒火,在众人的心头盘旋着,久久不能平息。
然后更让以孔公鉴为首的孔府子弟更加愤怒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只见这些刚刚到来的官兵,纷纷下马之后,竟然是取了铁锹、铁镐出来。有人开始以孔府的院墙为起点,丈量出整整五里的距离,虽然便买距离只在手持工具,狠狠的落在了地上。
彭。
孔府外的地有点硬,官兵们手中的工具落在地上,发出阵阵闷响。
传入孔公鉴等人的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挖倒我孔府的墙?”
几名孔府子弟喋喋不休的在孔公鉴耳边呵斥着官军的无礼和狂妄。
然而官兵们却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愤怒。
军令已经从中军处下发,将军要他们在孔府外五里深挖沟壑,伐树建造望楼哨塔,甚至是鹿砦陷马坑。
军务繁重,没人关心被保护在那里的孔府会想着些什么。
当官兵们放下手中的刀剑,拿起锄头、铁锹、钉耙后,整个孔府外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几名骑兵,从远方十里外同样正在建造之中的中军大营里冲出来,手上拿着传令的小角旗,在整个孔府外便冲着那些正在挖土的官兵们呼喊了起来。
“将军有令,深挖沟壑,砍伐林木,今日孔府献酒肉于军中,以酬将士辛劳。”
手拿传令小角旗的骑兵们,不断的在孔府五里外呼喊着,声音在旷野上一遍遍的回荡着。
原本看着在自家门口挖沟的孔家子弟,心中早就已经怒火中烧,此刻听到这等军令,更是差点就要冲到前头,好与这帮官军理论一二,孔家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要献酒肉给他们了。
“兄长,他们这是将我孔家的脸面丢在地上随意践踏!”
孔公鉴的胞弟满面涨红,双眼喷火,看向孔公鉴,大声的申诉着。
见孔公鉴不说话,其胞弟便将目光看向身边的族中兄弟们。
“鉴兄,此事我孔家绝不能坐视不管,今日丢的不知是我们的脸面,还是孔家的脸面,是祖宗的脸面!”
“兄长,我只一句话,若是今日这口气我孔家不能出了,往后便随便是个人,都能指着我孔家门唾弃!吾家千年,岂能坐视此事发生。”
“公鉴,所谓话糙理不糙,他们几人或许说的有些乖张,可道理却都是一样的。我孔家,不能受此辱。”
在几个年轻人开口表明态度之后,远比孔公鉴年长的孔家子弟也是开口表态。
孔公鉴脸色很不好看,自己虽然是孔家下一任接班人,但族中的意见却不能不听取。
然而,望着眼前的大军,孔公鉴的理智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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