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姜怡满心茫然,当然也有一丢丢惊喜,她迟疑了下,才回应道:
“仙子过奖。”
仇大小姐看起来并没有结交的意思,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在言语,转身离去。
姜怡也不好多言,有些疑惑地目送主仆两人离去。
只是两人尚未走出几步,姜怡就瞧见一道白虹从群山之间飞来,落在了廊桥之上,化为了一个身着锦袍的儒雅男子。
男子姜怡见过,是惊露台的执剑长老仇封情,上次过来时,仇封情见到临渊尊主都不卑不亢,这次却是满脸笑开了花,一副套近乎的模样,笑眯眯道:
“妞妞,爹方才在和掩月林的老赵商量,给你打造新渡船的事儿,没料到你提前出关,过来晚了……”
妞妞……
姜怡眸子稍微瞪大了些,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仙子,还有这样接地气的乳名。
不过她并未为此觉得好笑,出身帝王家,自幼在栖凰谷长大,说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没和父皇如同俗世父女一般相处过,面对这样的场景,说起来有些难以描述的滋味,可能是羡慕吧。
不过,作为掌上明珠被宠着的仇大小姐,似乎并不想领情,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后,就如同陌路人般,自顾自走过了廊桥,脚步都未曾停下。
仇封情是荒山尊主之下,惊露台镇山门的排面人物,放在哪儿都算一方巨擘,但面对这种情况,也露出了无奈之色,没有追赶,只是站在原地尴尬目送。
别人的家务事,姜怡不好旁观,但扭头就走不合适,还是打了声招呼:
“仇前辈。”
仇封情眼神复杂,待女儿离开后,才摇头叹了一声,露出苦笑之色:
“唉让公主见笑了。”
“仇前辈客气了,直接叫我姜怡即可。”
姜怡是大丹朝的长公主,大丹朝是背靠惊露台的俗世王朝,就在荒山另一侧,叫姜怡一声公主也合理,但仇封情能这么叫,明显是看在背后临渊尊主的份儿上。
临渊尊主就在附近,仇封情遇上了姜怡,也没有冷落,来到跟前道:
“公主这些日子在山上住得如何?家里没合适的人陪着,实在怠慢了公主。本来左云亭那小子在山上,他也是大丹来的,和公主好像还是亲戚,能说的上话,只可惜前几天出去了。”
姜怡知道左云亭在这里,来到荒山后还想打听那憨货来着,听见这话询问道:
“左云亭去哪儿了?”
“和老陆去中洲了,那边好像有仙剑的消息,齐甲回家抢机缘,他跟着去帮忙。”
“帮忙?”
姜怡眨了眨眼睛,觉得这话太扯淡,左云亭在大丹京城就是出了名的干啥啥不行,她能想到唯一帮忙的方式,就是待在家里不要走动,免得拖队友后腿。
仇封情对左云亭的感官其实不错,见姜怡的表情古怪,含笑道:
“可别小看左云亭,他别的不行,但……但……好像也没啥行的,不过这小子运气好人缘好。修行一道,运气好比啥都管用,遥想当年,我们几个和老陆在外面闯荡,那时候老陆心狠手辣啥事儿都敢干,我们几个都知道不能深交,但架不住那小子运气实在好,去哪儿都能撞法宝秘籍,遇事儿总能化险为夷,想绝交都舍不得……”
姜怡对这些仙家大佬的往事,和左凌泉一样感兴趣,她听说过老陆,对此好奇道:
“这么说来,陆老成就应该很高才是,但陆老现在……现在好像没仇前辈厉害。”
仇封情回忆往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修行到最后都是修心,法宝机缘乃至长生久世,说到底都是勾起心底贪欲的饵,钻得太深忘记为何而修行,等想回头时多半晚了;老陆错就错在没能一狠到底,不然成不了仙,也能当个大魔头,半途悔悟,结果就是两样都求不成。”
姜怡似懂非懂。
“你现在不明白很正常。这样的事情修行道很多,以前中洲还有个剑客,叫林紫锋,比我年长一些,在中洲算是一代豪侠,还曾对我有所提点;只可惜爱剑如痴着了魔,悟不出剑一,自认是心有枷锁所致,逐渐不在区分善恶敌友,感觉来了就出剑,出剑就杀人,完全变成了一个武疯子;因为没人能判断他的意图,可能上一刻还兄弟相称,下一刻他就把人宰了,弄到最后所有人遇见他就先动手,连昔日亲朋都是如此……”
“那这人最后怎么样了?”
“有些年没动静了,不是死了,就是有所转变。不过往日恶行累累不可挽回,看开了是自尽,看不开就是被杀。这种入魔的人,若是因为痛改前非就能求得大道,谁去给枉死的人说理?”
仇封情随口闲聊几句,觉得这些涉及道心的大道理,姜怡听不大懂,又笑了下:
“左云亭这小子厉害就厉害在,事情看得通透,小毛病无数但知晓大是大非,要是再把左凌泉的天赋分来十之一二,修行道恐怕一辈子遇不上瓶颈;只可惜老天爷就是这么公平,不会把优点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姜怡微微点头,不过说起自己男人,还是有点不认同:
“我觉得左凌泉,好像没啥缺点。”
“没有缺点的是圣人,圣人一般都得干大事儿,注定轰轰烈烈,与樽前月下无缘。俗世都有忠孝难两全的说法,修行道何尝不是如此。”
仇封情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这句话估计也是在说自己,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在多言,抬手告辞。
姜怡站在原地,稍微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话,心里确实希望能和左凌泉一辈子平静安宁,而不是轰轰烈烈险象环生,还有点纠结。
不过这些事情都很远,姜怡没有细想,待廊桥上再无他人后,和冷竹一起进入了神火洞天的入口……
呼——
沙丘如浪潮,起伏绵延至天际,横风卷起飞沙,在沙丘之间飘曳,银白月光的照耀下,犹如白蒙蒙的雾气。
沙漠中的月亮很大,犹如挂在半空的银色圆盘,触手可及;头顶星河的景色,远比荒芜的沙海要绚烂而壮丽,以至于行走其间的人,目光总是盯着天空,甚至忘了彼此前行的距离。
沙海东侧,一座无名沙丘之上,身着披风的虬髯汉子,在月夜沿着丘脊线前行,披风被吹得往侧面飘起,猎猎作响,犹如在沙海中移动的一面黑色旗帜,时而露出披风下用麻布包裹的剑柄。
汉子后方,身着文袍的书生,头戴方巾,手持折扇,跟着缓步行走。
书生很纤瘦,看起来弱不禁风,也就胸肌稍微有些规模;面白如玉,双眸澄澈有神,哪怕面相过于阴柔,看起来也是一个世间罕见的翩翩佳公子,和前方的虬髯汉子比起来,云泥之别。
虽然是两个男人走在一起,但四下无人,一个硬朗阳刚,一个阴柔俊美,走在一起还是会让外人误会两人的关系;特别是那虬髯汉子,还时不时回头瞄一眼背后的书生,那眼神就好似在说‘月色虽美,但哪有你好看’,不了解内情的人,恐怕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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