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堡那边的弟兄能看到吗?”
“费什么话,先点了再说。”
言语间,火长已经开始冲过去抱柴禾了,并叮嘱道:“刘二,你骑着马赶紧去戎堡送信。”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此刻已经爬了起来,系上两当甲,一边戴铁头盔,一边瞪圆眼睛问:“头儿,你听清楚了?真是吐蕃人吗,万一误报军情,旅帅非扒了俺的皮。”
“娘的,听老子的令去报信,会算到你头上?”
话落,刘二琢磨过来,直接冲了出去,骑着一匹驽马撞进浓浓冰雾之中。
“快,把门给顶上!”
剩下七名军士继续忙活,哨塔上很快便堆满了柴禾,又浇了三遍桐油,连不远处那架伏远弩都被盖上了。
这玩意儿是利器不假,但真要打起仗来,七个人能顶什么用?
不多时,守塔的后生喊道:
“是吐谷浑的骑兵,脑袋上盖着黑幕盖,俺看见了……没有吐蕃人。”
话还没说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就像漫天冰雹坠落,后生从梯子上滚下来,哭道:“火长,俺中箭了。”
这后生十五六岁的年纪,嘴边胡须都没长全,捂着小腹哭喊。
殷红的血顺着指缝往外冒。
火长别无他法,连忙帮忙按住伤口,转身喊道:“扔火把上去,把柴和桐油给老子点了!”
“火长,火长……”
“俺是不是要死了?”
后生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攥着抓着火长粗糙的黑手。
此刻,柴禾跟桐油已经全部烧起来,内部被映得通红明亮,一切都暖和起来,一股股烟灰也跟着灌进来。
为了挡住敌军,门直接被堵死,根本不通风,屋子里咳嗽声不断。
火长没有回答,怔怔环顾四周,狭窄哨堡看起来还是那么脏乱不堪,生活了这么多年,其实早就厌烦了。
而受伤的后生突然被呛住,不禁大咳,一口血喷出,满脸血和泪,死死地抓着那只黑手,丧气道:
“俺……俺半年没洗澡了,等吐谷浑人走了,能不能先洗个澡再埋。”
火长另一只手撕下半边麻衣,往他口鼻上一盖,叹息道:
“瞎想什么,没事儿,戎堡的郎中来了能治好你,别闭眼睛。”
“咳咳,怎么你手上有股尿味。”
后生低声道:“我的小腹被射穿了,怕是活不成。”
鼻孔和嘴里还在渗血,麻布很快被浸透,显然,不止肚子被射穿,看样子还伤了内脏……
火长突然问道:“对了,还没问过你,家里有几个兄弟?”
“四个,俺老大。”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家绝不了后,睡吧,咱算战死的,官家会送钱和田,你那几个兄弟将来讨媳妇也容易些。”
“冷,冷……”
砰砰砰!
很快,门外一通碰撞的巨响,吐谷浑兵在撞门。
现如今,石塔上燃起了大火,弩箭全部成了柴禾,敌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翻过壕沟摸过来。
看了一眼尸体,年约四十的火长站了起来,取了横刀,道:
“还是阴曹地府再相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