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将领都慑于斛律金的威望与资历,心中即便是有不同的看法,一时间也都不敢直接发声质疑,高睿听完后便忍不住吞吞吐吐的说道。之前说固守坚城是你,现在说速战速决也是你,还能不能有个准主意?
斛律金也自知他这番说辞转变有些牵强,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说服不了,但有的时候人真是很难绝对的冷静理智,尤其是看到自己最出色的儿子因受情义所累而蚍蜉撼树一般的徒劳努力,更是让他心酸心痛不能自已,尤其担心自己或要亲眼看到儿子战没于敌阵之中。
自古以来慈不掌兵,斛律金戎马大半生,直接和间接死在他手中的人可以说有成千上万,心肠当然也是硬得很,但那是对外人,可是对自己的儿子,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任由赴死而无动于衷。
眼见诸将俱是默然,他索性自席中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深作一揖道:「之前应敌之计未足周全,致使贼军坚垒围城、断我内外。今援师既至、苦战解围,若我师旅仍然只是龟缩不出,无疑是凉援军热血。
况且人唯自救,方可得救。城外援者因是我子,被贼以情理邪说混淆,我亦难作自辩。来日陈兵城下,我为先驱,胜则众将之功,不胜则老夫镇后,请大王坐镇城中,号令诸军进退,可否?」
「无论城外援者是谁,难道我等就可久闭城门、老死城中?今太师父子内外典兵、同心协力,破贼正当此时!」
虽然众人多多少少也受一些敌军喊话影响,但终究还是彼此共事多年的情义更加深厚真挚,当听到斛律金这么说的时候,当即便有将领忍不住站起身来附和说道。
赵郡王高睿闻言后也点头说道:「太师既有杀敌破贼之志,我又安忍阻挠?太师但往击贼众、扬我军威,后路某自为看守!」
于是在众将达成共识之后,城中守军们便也不再枯守待命,而是开始忙碌备战起来。那被木石拥堵起来的城门通道再被扒开,营卒们各自拭甲磨刀,以待天明。
第二天,天空仍是阴沉沉的无见晴色,土山上的河阳炮轰鸣了一整晚,到了黎明时分总算是安静下来。然而一直紧闭的金墉城城门却缓缓打开,老将斛律金身披战甲,在亲兵的拱从下缓缓行出城来,跟随在后的则是城内千军万马。
很快,这一情况便被分别传递到河南城中的李泰以及白马寺附近的斛律光耳中。
李泰得知此事后倒也并不慌张,简单的用过早餐后便率领一众亲兵奔赴前线。至于白马寺的斛律光得知父亲引军出战后,一时间心情也是既喜且忧,默然片刻后才长叹道:「老父年过花甲仍需入阵为战,实在羞煞儿孙!」
说完这话后,他便着令部众们迅速披甲整装,再向金墉城外交战。然而这时候又有部将提出异议道:「昨日计定且待平原王、扶风王各自引部会师再战,今再与战,恐怕人马仍有未支啊!」
斛律光本自
羞惭于昨日未能克敌制胜、解救父危,一夜下来那河阳炮轰鸣声更是不断的折磨着他。
他心中自知父亲今日出战正是为的策应他,恐他重蹈昨日损兵折将的局面,这会儿听到部将劝阻,他便叹声说道:「汉祖人间雄士,非斛律明月俗人能拟。父危不救,情所不安。」
说完这话后,他便又翻身上马,率领部伍直向金墉城外战场而去。
此时的金墉城外,阵仗再次摆列开来。李泰所部襄阳人马仍然布阵在昨日方位上,但今天的形势却变成了腹背受敌的局面。
斛律金引部陈兵于金墉城下,斛律光则率部于魏军阵前数里外下马整装,以待出击。双方之间虽然间隔着层层沙堤,难以直接通过眼神和言语进行交流,但雄浑的战鼓与激昂的号角声却使得他们虽然身处两地却仿佛浑然一体。
「杀啊!」
随着冲锋的号角声响起,金墉城守军率先向魏军发起了进攻,他们首先进攻的方向还是那座连日来给他们带来巨大骚扰的城南土山,想要将土山攻夺下来,抢夺摧毁那些扰人的河阳炮。
由于土山距离金墉城墙太近,左近区域也都覆盖于敌军箭矢的射程之内,因此除了土山南侧增筑一道沙堤长墙之外,土山的西北两侧并没有太多遮掩,敌军可以直接攀爬而上。
当然这样的仰攻姿势也不利进取,所以城头上也同时向外发起进攻,落矢如蝗,压制着土山上的守军。交战伊始,金墉城中的守军便展现出来强大的气势,似乎是要通过战斗将连日遭受围困所积压的苦闷都尽情发泄出来。
相对而言,魏军的应对就显得有些不够积极,只有土山上面所驻守的军卒们一边顶着牛皮大盾抵挡城头上的箭矢,一边忙碌的摆弄着架设在土山上的河阳炮,似乎是想趁着敌人还未攻杀上来而将这些河阳炮拆除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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