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崇祯板着脸说:“既然路阁老把话说到这,那咱们君臣不妨敞开了说,别再遮遮掩掩,净说些没用的官话,还有说了也不许往心里去。”
路振飞梗着脖子道:“圣上想说,老臣自当奉陪。”
“好。”崇祯点点头,接着说道,“若是事事崇古,那么也就不用变法图强,商鞅还变什么法,王安石变什么法,还有本朝张居正又何必变法?”
“所以,以前没有皇帝当官,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有皇帝当官。”
“朕以为只要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江山社稷,就尽可以放开手脚去尝试。”
顿了顿,崇祯又道:“路阁老你倒是循规蹈距,大明官场两百多年积攒下的人情世故也是遵行不渝,可最终结果如何呢?户部都快破产了!京官上个月的薪俸,都还是向工商实业银号借的钱,这个月还得接着借,对吗?”
“此事可怨不得臣。”路振飞也开始直话直说。
大不了不当这首辅,省得夹在中间受这夹板气。
又说道:“若非内务府将大明最赚钱的营生都占了,朝廷连口汤都没得喝,户部又何至于唱空城计?若是可以开征商税,便是百一之税率也足以使国库有盈余,由此,臣还请问圣上,为何非要拦着不让开征商税?”
“哈哈,路阁老真是好算计。”崇祯冷笑了两声道。
“朕倒是想要请问,内务府所占据的哪一项营生是大明原来就有的?”
“大明原来有皇家市易所吗?原来有皇家银号吗?有工商实业银号?以前有航运造船银号还有水利粮食银号?”
路振飞顿时无言以对。
崇祯说的这些以前都是没有的。
“路阁老,这些话朕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
崇祯也不再顾忌路振飞的脸面:“说起来,你也是有功之臣,当初要不是你在山阳替朕筹集到了漕粮,徐州防线未必守得住。”
“正因此,朕对你也是一再容忍。”
“可是你任首辅以来,大明官场可有一丝一毫改变?”
“没有吧?绝大多数京官仍旧是尸位素餐,地方官场仍旧是漂没成风,没有请托就别想升官,冰敬炭敬屡禁不绝,改头换面卷土重来,这三年朕确实是耽于军务,对于政事从未曾过问,但不过问不意味着朕半点不知。”
“将大明的官场治理成这个鸟样,路阁老,你真就一点不觉得亏心吗?你坐在首辅位上真就没有感到半点惶恐吗?”
“圣上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路振飞当即反唇相讥。
“道德经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大明官场两百余年之积弊,又岂是急切间能清除?这就好比一重症病人,就只剩下一口气,这时候如果下勐药,只会令其速死,而当下之大明朝廷便如这重症病人,只能以药性温和之汤汁慢慢调查身体,切不可下勐药。”
崇祯哂然说道:“药性温和之汤汁?却不知是何等汤汁?朕为何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