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瘦篙洲路上,那个少年人总是家父曾说,家父二字,被他挂在嘴边的。
未曾回头,只是问道:「曾说过什么?」
曹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罪在当世,功在千秋!」
刘景浊呵呵一笑,灌下一口酒,拂袖离去。
「骂名我不怕,刘景浊被人叫了几十年刘贼,也没有掉下一块儿肉。恶心的是众人皆死,我独活!」
「那刘先生,曹庋依旧是你心目中的功利之人吗?那刘先生此时只顾结果,算不算功利?」
刘景浊摆了摆手,「你说你跟我一个十万岁的老东西讲什么道理啊?」
曹庋哑然失笑,也是,怕是说不过。
「无论如何,曹庋少年时遇到那个剑客,是一生之幸。」
刘景浊微笑道:「刘景浊如是。」
剑光划破天幕离开此地,不知为何,三人伤感不起来,只觉得刘御空算是一种解脱。
行目盘坐原地,呢喃一句:「大先生聪明一世,却被他眼中名不见经传的龙师与乳臭未干的刘御空耍了,你说待到那日到来,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曹庋眯着眼,沉声道:「这一手纵贯十万年的棋局,是该有个结局了。」
余珠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这是一局接力落子的棋局,扪心自问,即便是死尽炼气士,活凡人,难道就不划算?」
已经落在太白镇的刘景浊呢喃一句:「算是……划算吧。」
桂祘与高端阳落在边上,刘景浊想找个吃饭的地方都没了,走了许久,偌大镇子,只有个卖凉皮儿的地方,擀面皮儿。
「师兄师姐,先不着急,吃点儿东西吧。」
铺子里就三张桌子,三人落座,桂祘回头说了句:「少放醋。」
高端阳接着说道:「我也是,少放醋。」
刘景浊哑然失笑,招手道:「我也一样。」
爱吃面却不喜欢放醋的人,古来少见,但这儿坐了三个。
果然,那位老者很快就端来三碗,并说了句:「你们这些个神仙,可真怪。」
高端阳面露疑惑:「你怎么知道?」
老人灌下一碗凉水,撇嘴道:「都乱成这样了,你们三个年轻人闲庭信步还都背着剑,用脚后跟都想得出。」
桂祘叹道:「不年轻喽,你不过七十六岁,我差不多有六个你了。」
高端阳笑着说道:「我也差不多,四百岁了。」
老者倒是见怪不怪,反而看向刘景浊,问了句:「你呢?」
刘景浊笑道:「我?数不清了,大的吓人。不过论在这个人世间,我就比你大上三十岁。」
老者这才一同咋舌,嘀咕着总算是见识了,还真能容颜不老?
很快吃完一碗,刘景浊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老者一笑:「一把老骨头了,走哪儿去?黄土哪里不埋人?再说了,邸报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神仙的日子,也不好过,死也先死你们。就是
有些人总算想不明白,觉得吃亏了。其实哪里吃什么亏?光看着你们一个个几百岁了容颜不老,到底经历过什么,谁晓得去?老话说得好,十五的月亮不分地方,都是圆的。杀人的刀子不分人畜,抹脖子都死。总是瞧着别人好,谁晓得那人是不是每日早晨出门都拿块儿猪皮蹭一嘴油?这般年纪了,给人看到的,就都是好的。」
老人话倒是不少,却也都在理。
于是说话便也没有遮掩,桂祘说道:「我跟大师兄去了那座广袤洞天,收来了。倒是能多救下很多人,只不过花费可就多了,办法也有,但要借你的名号。」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随便,能用就行。」
高端阳却说道:「需要的物资是海量的,天下各国朝廷,都得出钱出力。而且……需要时间,再怎么快,也是到最后留下多少人救多少人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青椋山库里的泉儿全拿去用吧,小师姐的傀山也别抠搜,灯影洞天多挣钱得知道的。其余的只能去要,不来就强要。」
强要,那不就是个抢了?
老者噗嗤一乐,叹道:「你们啊!既然是救人,为什么不让被救的人自己动手?我们凡人不欠你们神仙的,神仙自然也不欠凡人的。」
刘景浊起身走过去,自个儿切面拌面,同时说了句:「不是人人都跟你似的,这么通透。说白了,是我们让人家抛家弃业的,那一个安置的地方总该有的,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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