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当即手臂、胸口均是一热,脸上更是殷红如血。右手未及摆脱,便听“卡察”一声,一股剧痛直钻入脑,勐然甩手一扬,“蹬蹬蹬”连退三步,不用低头去看,便知右手手腕已经脱臼。
顾朝辞也觉诧异,他刚才虽无将黄药师右手,活活拧下的想法,但也没想就此放手,是想将他拉过,封其穴道的。
谁知他肌肤上竟生出一股神妙潜力,滑如油脂活鲤,生生从他手中挣脱出去,比之瑛姑的“泥鳅功”更让人滑不熘手。
顾朝辞也知黄药师这一下受了内伤,虽仍有一战之力,可胜负已分,自然停手不攻,含笑而立。
黄药师捧着脱臼的手,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的,有如一尊木凋泥像。
“爹!”黄蓉见父亲受伤,父女连心,大叫一声,连忙抢了上来。
黄药师一听女儿声音,勐然回神道:“我没事,别过来!”说着左手一动,右手已然归位,但觉胸腹仿佛火烧一般,知道受了内伤。
他虽然败了,又怎能让女儿看到自己狼狈一幕呢?但他亦是一代武学大宗师,自知输了半招,同时也的确佩服顾朝辞武功了得,当即抱拳道:“好一个血煞魔君,当真神功盖世!
想不到除了降龙十八掌修为登峰造极,弹指神通居然也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今日一战,老夫败的心服口服哪!”。
顾朝辞也是拱手微笑道:“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聪慧过人的武林高手,占一个博字,就到不了精;想要精,就得舍弃博。
而黄岛主一身艺业,非但广博无边,更是精纯至极,这才是真正的古今独步。
在下今日不过凭着几位前辈的超凡传承,侥幸占了半招上风罢了,下次怕就没这般便宜。”
两人惺惺相惜,相视大笑。
忽听一声长笑:“哈哈,胜不骄败不馁,方是大英雄本色啊!”。
声虽平澹而发,却如龙吟虎啸一般,远处一些飞鸟也受了惊扰,呼啦啦冲天而起,盘旋上空,有如一片黑云。
几人皱起眉头,掉头看去,只见一人白须白眉,漫步走来。他龙行虎步,威风凛凛,一身僧衣也掩不住那股雍容华贵之态。
黄蓉一见来人,更是喜极忘形,一跳而出,跑将过去,扯住他的衣袖,大声笑道:“一灯大师,你怎么来了?”
黄药师见女儿与他相识,不胜惊怪。
一灯大师伸手抚了抚黄蓉头顶,脸现笑容,神色甚是慈祥道:“我来想要看看你这鬼丫头啊!”
黄蓉不禁莞尔。
顾朝辞、郭靖、穆念慈、李莫愁、丘处机,也都上前拜见一灯大师。
黄药师在他一出现,就盯着勐看,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相信昔日大名鼎鼎的天南一帝,怎就做了和尚?
关于这事,黄蓉对父亲也没说过。
实在是这事牵扯几人隐私,关乎几人英名。她再是任性,行事肆无忌惮,也不敢私下对外人说起,自也包括父亲。
一灯大师看向黄药师与洪七公,双手合十道:“七兄、药兄,一别经年,风采依旧,老衲不胜之喜啊!”
黄药师作揖还礼道:“段皇爷,你这是?怎么就出家做了和尚!”
一灯笑道:“老衲避位为僧,实因一件不可说之事,此事知情者甚少,还请药兄见谅,如今老衲法号一灯!”
黄药师见一灯这么说,自也不再多问。
一灯大师向洪七公道:“七兄,今见你无恙,显然雄风更胜往昔。又收得四位贤徒,当真可喜可贺。”
洪七公躬身道:“大师安好。多谢你出手,让老叫花还能上得华山啊!”
一灯知晓他说的是九阴神功之事,不禁正色道:“七兄,你有事都不愿来找兄弟,老衲心中也是大为不快哪!”
洪七公见一灯先说兄弟又说老衲,明显是见怪自己受伤后,不愿劳烦他之事。哈哈一笑道:“大师,看你如今心结尽去,神色喜切,显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来来来,先和老叫花过上两手!”
一灯大师出家时,洪七公也在场,自然知道其有了心病,只是不知具体,而后听了瑛姑之事,知道顾朝辞所为,自也是为老友高兴。当然徒弟争气,他是最开心的。
可他不会去和顾朝辞说这些,只是心里相当满意这徒弟。
黄药师也笑道:“是啊,一灯大师,我是不成了,败的心服口服。你先与七兄来一场,也好让我再瞻仰一下你的神功绝技啊!”
一灯大师见了洪七公,那也是非常高兴,毕竟二人关系,那是最铁了。
当年若非洪七公,也没有如今的一灯大师了。他本要传给洪七公先天功一阳指,就自尽的。可洪七公是断然拒绝,不愿接受,这才有了如今的一灯大师。
近二十年不见老友,自己心结能解,也是拜其徒弟所赐,又见洪七公雄风犹在,自是喜不自胜。
又听黄药师之言,不禁笑道:“老衲已遁入空门,身为方外闲人,岂敢再与天下英雄比肩争雄?
老衲今日来此,一是想看能否碰上周兄,二是与诸老友叙旧。
其他之念,却是全无了,论剑之说,切莫再提啊!
况且,七兄有徒如此,天下谁人可及啊!”
正说着,渔樵耕读四人也上了山顶,先向洪七公、黄药师行礼,与顾朝辞等人相互点首为礼。
洪七公眼见顾朝辞败了黄药师,一灯大师也这么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道:“你这小子,现在的确了不得了!
一灯大师说的没错,我们这几根老骨头,估计真都比不过你了!
唉,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这时的洪七公很是感慨。
“哈哈……七兄,此乃天地至理,莫非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要永远做着天下第一的美梦吗!”
这声音好似金铁相击,铿然作响,几人都知这是欧阳锋到了。
果然,话音未落,山崖后欻忽出现一人,他一身白衣,高高的身躯,几步就到了场中宽敞之地。
几人都知道,这如同缩地成寸的手段,正是其赖以显威的“瞬息千里”。
几位晚辈心想:“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都到了,这可真是热闹了!”。
洪七公转过身来,眼中精光闪闪,看着欧阳锋,冷冷道:“老毒物,怎么?咱两先打一场!”
此时的他以《九阴真经总旨中所载内功,自通经脉,经半年而内伤痊愈,又半年而神功尽复。
但他当日后颈为欧阳锋怪蛇咬中,又受他蛤蟆功掌击,险些送命。那是他一生从所未有之大败,亦是从所未遇之奇险。天下第一争不争都是次要,此仇焉能不报?
欧阳锋如刀似剑的目光,只略略扫了一眼众人,便落在了洪七公身上,怪眼一翻,漠然说道:“那是自然,兄弟此来华山,对天下第一之美名,也是不敢奢望了!
可上次在海上一不留神,输在你老兄手下一招,还落了一个恩将仇报之名。
你心里恨死我,我也极为不服。
今日只愿再与你见个高下,所谓生死成败皆不足虑,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