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庸回想了惊鸿一瞥过的幽州主母,好像明白了这个妇人为何能以带孩子的妇人之身成为幽州主母了。
试想明月当空,庭苑若积水,一盏幽灯被提于妇人雪酥手,大氅下的玄色暗金长裙盛开在她脚下,妇人回望时,黛眉轻扬,春水般的眼眸却是似喜似忧,眉眼流转间有种惊心动魄的成熟风韵之美。
尤其是今日家庙,妇人穿的极为庄重冷然,就连额间花钿也是凌厉的淡金色,偏偏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若菩萨低眉温柔,只慈悲你一人。
谢德庸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样想,直到寒风吹得他冻了一个哆嗦,谢德庸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萧洛兰提着灯笼在周宅慢慢找人,从慎之住的这边开始找。
周绪自从夫人离开后,便又喝了些酒,想着夫人今日气恼,定是回屋去了。
直等到月亮西沉的时候,他才拿着一坛酒起身。
周慎之坐在一处偏僻的屋脊下方,望着漫天的烟火,周绪上来的时候,发现这小子已经喝了不少酒。
他坐下来,将烧刀子放在自己身边。
周慎之并没有醉,可是此刻他恨不得醉了才好,醉了也就不用再装样子,醉了就能大声质问他的父亲为何如此偏心,可他偏偏没醉,所以他还要强撑着,要规矩守礼。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似的哭鼻子"周绪看了一会他。
周慎之咬牙不出声,最后还是没忍住道“反正我在你那也无所谓了,你也不必管我。”
周绪抬头看着月亮,明月照万家啊,若年年人团圆就好了。
"怎么能不管,我是你爹。" 周绪见儿子眼眶通红, 想起自己的确好些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他顿了顿,道∶“你娘去的早,孙伯来信说你出生的时候就好像是病弱猫崽子一样,声音小的可怜,又生病又不喝奶,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你该怎么活下去啊”周绪仿佛回到了雁门关接到孙伯家信的时候,他声音没有什么大波动,只是带着一丝惘然。
周慎之继续咬牙不说话,眼眶愈发红。
”那时打仗呢,我急得嘴巴里起了好几个泡子,给你送了压岁铜钱后,你的身体也没好,我当时愁的整夜睡不好觉,想着要不学学南方养孩子的方法,给你取个贱名好养活。”周绪说道这里,带着笑意,幸而还是长大了。
周慎之听到父亲带着笑意的声音,心里愈发火大。
两父子坐在瓦片上,谁也没有说话。
周绪拍开酒坛喝了口酒,随后倒一杯给儿子。
周慎之梗着头不接,也不应话。
周绪继续喝了口酒,随后拎着酒坛离开了,周慎之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失态,心却极冷,刚才言语间自己还颇为重要,如今不过两三句也不想和他多说,他就这么难以入父亲的眼吗
心里激愤难言,酒意上头,周慎之再也坐不住起身,要找父亲问个清楚,是不是有了母亲,阿妹,他在他的心里就变成一个外人了是不是这样!如谢德庸所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从前对他的爱也随之消失,如果真是这样…
周慎之发现根本无法接受这样,他愤怒的踢了一下瓦片,瓦片摔碎的声音在地面下响起。
“声音小点,你母亲在明心堂那休息了。”
父亲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周慎之一怔,他上前跨过屋脊,发现父亲双手枕头,睡在瓦片上,身边就是酒坛。
“儿子过来。”周绪笑道。
周慎之发现自己被父亲摆了一道,阴沉着脸坐在父亲身边,两人因刚才的事,气氛不再那么紧绷,但也没缓和,就僵持在那。
“给。”周绪从锦囊里拿出压岁铜钱。
周慎之握紧拳头,不去拿。
“真不要啊,你小时候的那个缠着彩线的压岁铜钱弄丢了,这个是最后一枚了。”周绪不在意的抛了抛铜钱∶“既然不要,我就丢镜湖里了。”说罢,长臂一挥,将其抛到夜色里,甚至没有给周慎之反悔的时间。
周慎之立刻抬头看向黑暗处,豁然站了起来,头脑空白一片,身体先大脑踏出一步,周绪将儿子拽下来,将自己的东西给他。
周慎之坐下来,低头望着手里的压岁铜钱。
眼前顿时有些模糊,一点冰凉滴在小字上。
上面的四个小字隐约可见。
“你母亲想的字。”周绪望着夜空。
周慎之紧紧握着压岁铜钱,上面的四个小字微微碎手,很简单的四个小字,就是平安喜乐,周慎之想到了幼时带他的乳母,是母亲的人,那时他稍微懂事些,知道自己没有亲娘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因为他到哪都有人陪着他,哄着他,顺着他,乳母看他的目光却经常悲伤,后来他长大了,乳母因思乡身体不好,周慎之便让她回浔江荣养着,反正他也经常去舅舅家,所以对离别也没多大伤感。
离别那日,乳母在无人处抱着他,摸着他的头,默默落泪,声音轻轻的∶“少郎君,你娘临终前对你就一个心愿,平安就好,你一定要平安,平平安安的。”
周慎之泣不成声。
周绪听着儿子的哽咽声,喝了口酒∶"你对陆家有情谊,所以才能在知道陆家所作所为后无动于衷,因为兰娘不是你的生母。”
“但我想让你知道,兰娘对你的心和你生母的心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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