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望着傅文贤,脸上尽是困惑,这与此案有什么关系?
许芷倩悄悄来到张斐身旁,将一份文案放上去。
“多谢!”张斐点点头,低目凝视文案半响,突然一敲木槌,抬头朗声道:“传河中府通判韦应方。”
韦应方并未感到诧异,因为在之前,张斐就已经派人告知他,可能会要求他出庭作证,毕竟河中府通判,涉及到财政和刑狱权,立刻起身来到庭上。
“韦通判请坐。”
“多谢。”
等到韦应方坐下之后,张斐道:“非常抱歉,由于傅老先生未能提供当下河中府的财政状况,只能劳烦韦通判。”
韦应方点点头道:“张庭长莫要客气,这也是我等分内之事。”
“多谢谅解。”
张斐问道:“不知韦通判是何时来到河中府担任通判的?”
韦应方道:“熙宁元年。”
张斐道:“当时薛发运使还是在这里担任解盐使。”
“对。”
“在当时河中府的财政如何?”
“非常不错。”
韦应方点点头,如实道:“官府财政是年年在增加,并且百姓的劳役赋税是大为减轻。”
张斐问道:“但不知薛发运使用得是何妙法?”
韦应方道:“其实薛发运使一直都是坚定的支持范提刑的盐法,只不过将盐政与马政结合,正如方才何盐监所言,节省了十余万贯的养马费,同时还免除上千百姓的劳役之苦,在薛发运使担任期间,河中府获利上百万贯。”
张斐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薛发运使之法,只是将这十余万贯的养马费和上千百姓的劳役,转移到盐商头上。”
韦应方想了想,道:“或许是有部分,但主要还是因为西北军费开支增大,才导致官府年年增发盐钞。”
张斐道:“方才傅老先生说,超发盐钞,一定会破坏盐法,不知韦通判是否认同?”
韦应方犹豫一会儿,点点头道:“我认同。”
张斐问道:“不知韦通判有何凭据?”
韦应方道:“近两年来,朝廷贩卖的盐钞在不断减少,愿意去边州购买盐钞的商人也在减少。”
张斐问道:“韦通判认为这会影响到国家财政吗?”
韦应方点点头。
“影响大吗?”
“还算大。”
韦应方道:“如果商人不去的话,朝廷只能运送军粮军费过去,这又必然会增加百姓的劳役,以及增加损耗。”
张斐问道:“朝廷目前有应对之策吗?”
韦应方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
“多谢韦通判。”
韦应方下去后,张斐没有再传召证人,而是言道:“如果原告没有别的诉求,可以做结案陈词了。”
“我们没有其它诉求。”
李敏站起身来,“因为事实证据都已经证明,是官府无故违反契约,并且之后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反而是一直拖延和利用发行小钞的手段,来逼迫我的几位当事人承担官府违约所带来的损失。
由于这几年我的几位当事人将所有本钱都投入这盐钞当中,又不甘于承担这些损失,以至于这些年颗粒无收,坐吃山空。如果朝廷履行契约,根据以往年月的计算,这两年内,我的几位当事人共能获取大概一万贯的利润。
故此,我恳请张庭长判决我方胜诉,官府以契约所规定的盐量兑换我当事人手中的盐钞,以及以盐钞总价值的两成补偿给我的几位当事人。”
周边的官员就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李敏。
他在说什么?
指责官府吗?
飘了!
这个珥笔是真的飘了!
他还能活过明天吗?
要是苏辙这么说,那是很正常的,检察院本就是监督的职权,他就是来指责官府不是的。
但是问题是李敏只是一个珥笔,他怎么能这么说?
然而,见识张斐打官司的元绛、苏辙倒不觉任何诧异,相比起来,这可真是太温柔了。
一句讽刺之语都没有。
张斐敲了下木槌,“暂先休庭。”
然后起身与许芷倩,蔡卞等人入得后堂。
一些老头子赶紧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胫骨,他们真是将这官司当成一种娱乐活动,看得极其入迷,结果发现是腰酸背痛。
元绛也站起身来,却是皱眉看向韦应方,“韦通判方才之言,真是有欠妥当啊!”
韦应方愣了下,赶忙问道:“元学士此话怎讲?”
蔡延庆突然道:“看来他多半是会判赔偿。”
此话一出,周边官员立刻围聚过来。
蔡延庆解释道:“方才傅老先生的供词和韦通判的供词,都已经充分说明,想要继续维持现有的盐法,就不能超发盐钞,否则的话,国家财政将会受到更大的损失,那么解决之法,自然是补偿那些盐商。”
元绛道:“蔡知府说得是,如今这情况,他即便判决官府赔偿,各位又能够这么办?”
周边官员顿时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为何张斐要传傅文贤出庭作证。
他们之前认为这个非常不好判,如果张斐敢判官府赔偿,那到时财政出问题,你们皇庭来负责,但如今他们的供词都证明,如果不判官府赔偿,这问题可能会更大。
这还怎么去跟朝廷闹啊!
韦应方顿时是懊恼不已,暗骂,这臭小子,可真是防不胜防啊!嘴上又辩解道:“傅老先生之前都那么说了,我要不那么说,我又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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