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消散前的须臾,她听见其中一个太监模糊的嗓音低低传来:“这个是虞二姑娘吧?别弄错了。”
“不会错。方才咱们跟了这么久,一共就两个姑娘进了偏殿。”
另一个尖细的嗓音回答,“赵姑娘身体不适,被送出府了。那么留在这里的,除了虞家二姑娘还能有谁?”
“啧”了声:“这张脸和画像上挺像的,不会错。算是个美人坯子吧,难怪太子殿下疯魔了似的要尝她滋味……”
虞……二姑娘?
赵玉茗很想大声尖叫,告诉他们认错了人。
她忍辱这么久,不是为了去做虞灵犀的替死鬼的!她心里有人,宁可死也不愿被别的男人玷污!
可来不及发出丁点声音,就彻底没了意识。
唯有一滴泪沁出她的眼角,不知是悔是恨。
“别啰嗦了!趁着没人,赶紧送去太子殿下那儿。”
用锦被将女人一裹,从后门抬了出去。
……
角门后院,宁殷穿着内侍的赭衣从假山的洞穴中走出。
洞穴阴影中,一个被剥了衣裳的小太监倚在石壁上,已然昏死过去。
宁殷面无表情,将他的脚往里踢了踢,这才端起地上的瓜果盘,混入来往的内侍队伍中。
角门处,两个宫婢扶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上赵府的马车,宁殷自门口路过时,刚好瞥见塞进车内的一片裙角,以及一点精美小巧的足尖。
藕丝绣鞋,有点眼熟,不像是赵家女人能穿得起的款式。
赵须瘸着一条腿,警惕地环顾一眼四周,方跟着跃上马车,飞快离去。
一切发生在须臾一眼之间,宁殷不辨喜怒,继续往里走。
德阳长公主府邸只有一处无人能去的僻静之处,便是佛堂后的静室。
一个大活人没法瞒过禁军运出府邸,以宁檀那精虫上脑的性子,若真想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必定选那处静室。
佛堂前的荫蔽石路上,果然见两个太监鬼鬼祟祟抬着一包人形物体。
宁殷隐在门洞之后,望着那锦被包裹下露出的女子发髻,阴冷了目光。
脚尖勾起一块石子攥在手里,屈指一弹。
后头那个太监脚腕剧痛,顿时“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锦被散了,滚出一个海棠裙裳的女人,仰面朝上。
见到那女人眉眼的一瞬,宁殷眸中的杀意一顿。
那不是虞灵犀。
“当心点。”
另一个太监连忙将女人重新卷入被中,叱道,“太子殿下对女人最是挑剔,摔坏了可就完了!”
两人又抬起那包人形物,偷偷摸摸地闪入佛堂后净室。
啧,认错人了?
宁殷靠在墙上,慢慢转着指间险些出手的刀刃。
那真正的虞灵犀会在哪儿呢?莫不是被她躲过去了?
忽然,方才角门外的画面于脑中一闪而过,宁殷猛地抬眸。
眼中的玩味渐渐沉淀,化作一片恣肆的狠戾幽暗。
他转身,朝角门快步走去,惊扰了芭蕉低下晒太阳的狮子猫。
那狮子猫脖子上缀着名贵的金铃铛,一看就是前来赴宴的某位贵夫人走丢的爱宠。
宁殷停下脚步,一个有趣的计划在心中酝酿开来。
若不回赠宁檀一份大礼,怎对得起他为虞灵犀费心费力布下的这场局?
他伸手拎起那只狮子猫的后颈,单手攀着围墙几个腾跃,翻身上了净室的屋檐。
他落脚很轻,没有惊扰室中那位等得口舌生燥的太子殿下,将瑟缩的狮子猫搁在了净室屋脊的醒目之处。
布好了诱饵,就等着好戏开场了。
虽然他很想留下来看这场好戏,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姐等不到人去救她,会哭的吧?
真可怜呢。
少年心不在焉地想着,却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循着赵府马车消失的方向而去。
……
马车颠簸摇晃,使得虞灵犀在混沌的昏睡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牙齿咬破舌尖,她尝到了鲜血的铁锈味。
剧痛使她神智又清明了一分,可四肢仍是烂泥似的使不上劲儿,别说挪动,便是抬一根手指都费劲。
冷静,越是此时越不能慌。
她咬唇,先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直至指尖艰难动了动,继而就是手掌、手腕……
一边放慢呼吸,闭目仔细记住马车外的每一处吆喝、每一种气味。
一边搜寻记忆,京城的舆图在她脑中渐渐显现。
不到一盏茶,热闹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样的幽静,耳边只听得见车轱辘轧过青石砖的声响。
待手臂和脖子能勉强转动了,虞灵犀便吃力地将发髻往车壁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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