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积雪,车速不快,榆枝看着熟悉的山道,熟悉的山林,心里感慨万千,带着庆幸和豪情,新的人生,不会再有遗憾和痛苦了。
王新凤要去县城接儿媳妇,整个古柏大队的人都知道。
那天王新凤和吴婆子的那一架,王新凤虽然胜了,但心里还是憋屈。
以前风言风语听了不少,她没当回事,也懒得计较,但这次编排到榆枝偷人,跑路这些事上了,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王新凤知道,不管她打多少架,赢多少人,都没有榆枝回到古柏大队,出现在众人跟前来的有说服力。
所以,从昨天开始,就满村子宣扬,她儿媳妇要回来了,让那些嚼舌根的人,自己打脸吧,她王新凤的儿媳妇不是谁都能编排的。
眼看要进村,王新凤对着榆枝嘱咐:“枝枝,待会那些破嘴娘们在你耳边叽叽歪歪的话,你否搭理,一切有妈呢,妈指定不让你受委屈,谁要是敢欺负你,老娘撕了他的皮。”
榆枝大概知道会有些什么叽叽歪歪的话,无非就是她跑了,要抛夫弃子这些,哦,或许还有偷人。
上辈子,崔雪在她被囚禁的落魄日子里,每天都来看她,跟她说她离开后的事。
说整个古柏大队都传遍了,说她给桑大壮戴绿帽子,生了两个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说她为了和野男人过好日子,不要男人,不要孩子跑了。
她成了古柏大队人人唾弃的破鞋,下贱货。
榆枝那时候心是痛的,这些话伤不了她,却能让桑大壮王新凤和两个孩子痛,这些痛,是她带给他们的。
两个孩子本就对她心存怨气,再听到这些话,该多生气难过。
还有疼她,爱她的王新凤和桑大壮,如果信了那些话,觉得她背叛了他们,又该多痛心失望。
两个孩子确实和桑大壮长得不是很像,榆枝无法解释证明自己。
那时候她回不去,事情也已经过去好几年,她做什么都是徒劳。
榆枝收起心中的戾气,笑了笑:“嗯,我都听妈的。”
李老头一边赶车,一边伸长耳朵听身后一家子的谈话。
一路上,大多都是王新凤跟榆枝说,榆枝偶尔应一声,乖巧听话,跟以前那个目中无人,看谁都带着怨气怒气和淡漠的榆枝一点不一样。
尤其是榆枝喊王新凤妈了,乖乖,这可真是个大新闻,李老头都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和大家唠唠。
老桑家的儿媳妇真的变好了?
王新凤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根竹条,抽在李老头的狗皮帽上:“你屁眼里长手了,一路麻爪,坐都坐不住?要是把车赶翻了,老娘把你个老瓜瓢给掰了。”
李老头被抽得喝了口凉风,老老实实的坐好了,不敢再偷听。
入冬后,地里的活大多都歇了,村民没事就在家猫冬,侍弄自留地,或是去砍柴。
今天天气好,又有热闹看,老老少少的人不顾寒风,都汇聚在村口,准备给榆枝一家开欢迎会。
崔雪也在人群里,旁边跟着个用下流眼神盯着她不放的邓麻子,脸色沉了沉。
想到那天桑叶那个小贱人和王新凤那个老贱人对她做的事,脸色越发难看。
眼见榆枝一家人回来,收起眼里的嫉妒和怨恨,换上委屈和担忧,推开人群,欢喜的跑过去。
桑叶戳了戳桑葚:“来了,来了,瞧着吧。”
桑葚躲开了些,偷偷龇了龇牙,他的手啊,这个妹妹不能要了。
掀起眼皮看了眼崔雪,不急,家里这个就快走了,有的是时间收拾。
崔雪还想高考回城,呵,做梦,扰了他家十年安宁,怎么也该用十年来还。
王新凤也看到了崔雪,偷偷看了眼榆枝,有些心虚。
桑大壮的大嘴也抿得死紧,内心煎熬,他怕,怕县城的几天,会如梦一样破碎。
他不敢看榆枝,大手握紧拳头,死死忍住掐死崔雪的冲动。
自然的,榆枝也看到了崔雪,嘴角上扬,活着真好,活着才能让仇人下地狱。
深吸一口气,将无尽的恨意掩藏,换上悲愤和痛苦。
驴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去,王新凤桑大壮吓了一跳,看着她朝着崔雪飞奔,整颗心跟落入冰窖似得,一阵阵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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