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均平摇摇头道:“实际上内藏库归属不过是贵人的一句话而已,贵人不过是忌惮官家而已,生怕官家有一天忽而想起来,因此心生不满。
但也就是不满而已,官家难道能够因为一个死去的乳母,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去与后宫之主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啊,主动放弃,陆娘子便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得到一些事情,若是看不清楚大势,等到人家出手,可能手段就不太温和了。”
章衡忽而道:“如果我是那贵人,我有三招,一招是找曹家子弟娶了陆娘子,陆娘子是曹家人,内藏库自然归曹家管了;
一招是将陆娘子嫁给无关紧要的人,然后直接将内藏库收回去;
还有一招便是,让陆娘子污了名声,成为人人唾弃的荡妇,然后皇家出手将内藏库收回去。”
侯均平瞪大了眼睛,竖起了大拇指道:“三郎是懂争斗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前面两招也就罢了,可真要逼得人家用第三招,到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章衡点点头,想了好一会才道:“我有一首词,麻烦侯掌柜转告给陆娘子。”
侯均平啊了一声,手脚忙乱道:“老朽可记不住啊,我还是找纸笔,不,还是三郎写下来吧?”
章衡忍俊不禁:“好好,那就写下来。”
两人来到侯均平的办公房,纸笔墨都是现成的,侯均平铺开纸:“三郎你请。”
章衡坐下去,拿起笔来舔了舔墨,然后轻轻地将笔尖调顺,微微想了想,不疾不徐地写了起来,一行法度深严又带了些俏皮的行书出现在微黄的宣纸之上。
侯均平见状眼睛一亮:“三郎这手字写得可端庄,本帖是学的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章衡笑道:“先学的多宝塔碑,后转学兰亭集,最近在学欧阳询的千字文。”
侯均平眉头一皱:“三郎这学字顺序不太对吧,都说先学魏碑,再学唐楷,之后再学行书,你这顺序却是反了。”
章衡笑道:“我对书法并没有太大执着,只管写着好看一些便是了,于是便走了些捷径……”
章衡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己学字晚,所以只能湖弄了事,直接从行书入手,这样平常写字也能快点,考试的时候也好湖弄。
侯均平听章衡这么说,只好闭上嘴巴了,人家自己都承认自己走捷径了,他又能说什么。
但他还是不死心:“……若是有可能的话,还是完整的学一学魏碑和唐楷,这样法度会更为……”
然后他又闭嘴了,因为法度森严这一块,看着章衡却是做到了。
如是,他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词上了。
“嗯……定风波,五月七日,法云寺林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这应该是词前背景交代,只是,写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接着往下看。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侯均平顿时眼睛大亮。
画面感十分的强烈。
就这么一句,侯均平脑海之中,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穿行竹林之中,大雨传林而下,发出沙沙声音,少年不惊不惧,还一路吟啸徐行,坦坦荡荡的履险如夷,丝毫不为忧患所摇动的形象便扑面而来。
侯均平急急往后看,恰好章衡已经放下了笔,得以看到全貌。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种豁达浸润这侯均平的全身,他甚至有一种霍然开悟的感觉,他回首这一辈子一来走过的风风雨雨,以前经历过的种种苦难,脸上有了释然之意。
是啊,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啊。
侯均平看向章衡,眼里已经满是激赏,他不知道这个少年经历过什么,一个小小年纪的少年郎,还是一个春风得意的解元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悟,思想境界之高,连自己这种在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的老朽都无法企及。
侯均平忽而自失一笑,也对,自己不过是一个庸俗商人,如何敢以一俗人之胸怀揣测一个天才,那太过于高看自己了!
章衡笑道:“侯掌柜可以将这送给陆掌柜,她如是能够有所感悟,那无须在下去劝,如果不为所动,那我去劝也没有什么用处。”
侯均平感激道:“谢谢三郎,不过,您能不能在后面落款?”
章衡有些犹豫,略带深意的看了看侯均平,然后提起笔来,在后面写上——赠陆尹宁。
然后在后面写下自己个名字。
侯均平大喜道:“谢谢三郎,谢谢三郎!有此词,陆娘子一生平安顺遂矣。”
章衡摇摇头道:“又不是什么金口玉言,哪能保人一生顺遂,不过,在下的确是希望陆娘子一生顺遂平安喜乐,侯掌柜,告辞了。”
从内藏库归来,章衡闷闷不乐。
本想着有商场这么一个投资,自此可以达到财务自由,但却没有想到还没有走上正轨,便遭遇到如此变故,任是谁也要感觉到郁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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