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育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官不修衙,这不是什么潜规则,而是明规则,朝廷是有明确规定的。”
章衡嗤笑了一声:“那是得让三司掏钱,咱们自己有钱,不用求着他们!”
吴育摇头道:“终究是不好的,影响官声。”
章衡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大修汴京城,现在顺带着修一修这危房,有何不可,这样吧,这府衙我来修!”
吴育苦笑道:“这种事情你哪里能够扛得住,修了也得落老夫头上,得得,就算是老夫为南衙继任者以及南衙同僚们做一个实事吧,将这危房修一修,以后大家也能够放心一些,眼见着就要到夏季了,到时候下起暴雨来,恐怕又要倒塌不少,到时候砸死人了也是可怜,修吧修吧!”
章衡笑了起来,他早就看这破旧不堪的府衙不顺眼了,尤其是每天进进出出都要提醒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瓦片掉下来砸破脑袋。
吴育还是不放心,嘱咐道:“一定要低调,别给我修得太豪华,一定要朴素,朴素,懂么!”
章衡拍起了胸膛:“我懂,没有人比我更懂朴树!”
吴育还以为章衡是福建人,所以开封话说不好,将扑簌读成了朴树。
但他离开之后,章衡便唱起了歌来:“我曾经看过山和大海,也见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有用过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府衙转眼就飘散如烟。
吴育第二天被请出设厅,连带着办公物品等等,被送到了在府衙之外五里的公使库办公去,然后再回来看府衙的时候,发现除了大门以及潜龙宫外,恢弘的府衙已经被夷为平地。
吴育:“……”
吴育欲哭无泪,这特么哪里是修,这特么是重建啊!
事情闹大了!
能不大吗,堂堂开封府衙,转眼间被夷为平地,此事顿时引起了朝廷内外的关注。
御史台的御史,谏院的言官,除了一个叫包黑子的没有上奏折弹劾,其余的除了上弹劾,还要面谏官家!
赵祯一听也是大惊失色,心道吴育这老儿怎么招呼不打一个便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是要造反啊!
吴育被紧急提到崇政殿,面对脸色不好的赵祯,吴育苦哈哈的解释:“都是臣思虑不周,是臣的错,不过府衙也的确是破旧不堪了,眼见着就要雨季了,每年雨季时候,府衙都要倒塌一批,臣想着既然要修,就干脆大修一番……”
赵祯哼了一声道:“吴卿,你就别掩饰了,此事不是你的错,朕猜猜,是章衡那小子搞出来的事情吧?”
吴育连连摆手:“那不能,那不能,臣毕竟是知府嘛,臣若是不同意,他怎么可能敢如此大胆……”
赵祯呵呵一笑:“我看他可不就是这么大胆的人么,这挣了点钱,就开始烧得慌了,不把钱给花完,他是不罢休了吧?
吴卿,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来朕这里告你们么?”
吴育低头认错:“是臣修府衙的缘故,朝廷规定官不修衙……”
赵祯哈哈一笑:“这都是虚的,府衙自己有钱,修一修又有何妨,他们是嫉妒你们开封府衙有钱,还捂着钱自己花呢。”
吴育:“……”
赵祯呵呵一笑:“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吴育顿时了然:“开封府衙愿意上缴三司十万贯。”
赵祯摇头道:“少了。”
吴育脸色一苦:“愿意上缴内库五万贯。”
赵祯摇头道:“内库不必,内库不缺钱,御史台、谏院的房子你们也给帮着修一修好了,主要是那帮言官的嘴得堵一堵。”
吴育:“……”
吴育能怎么办,花钱消灾呗。
吴育回府衙一说,顿时一片群情激奋,但激愤之后,也就消停了。
能怎么办,花钱消灾呗。
形势比人强。
果然府衙这边花钱,反对的声音便没有了。
在庆历三年的春天,在章衡一己之力发动起来的大建设,让汴京成了一个大工地。
春雨姗姗来迟,一场春雨过后,河里有了水,河边路边新种的花草吐出了新芽,给汴京城带来了罕见的新绿。
一辆从西北归来的马车,也在春雨中洗去了风尘仆仆。
阔别汴京城三年,再次掀开车帘,范仲淹已经有些认不出来汴京城了。
道路整洁,街道清新,道旁有树,河中清水流淌,河柳被春风剪裁出来飘飘绿叶。
只是他无暇细看,因为来迎接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宋朝堂上下几乎来了一半,因为在他的努力之下,西北抗夏三年,终于迎来了曙光,去年年底十一月份,李元昊终于愿意和议,西北也因此得到了安宁。
见到赵祯的时候,赵祯满脸的感激,亲自下来握住他的双手,颇为动情道:“范卿,这三年,辛苦你了。”
范仲淹顿时濡湿了双目,三年苦寒风沙,总算是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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