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土人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手不够,就算再忠心也无济于事!
按我的话,放心应对!
北边战事打完之前,任朝廷再怎么催,我自岿然不动。
就算打完得早,正月十五之前,也不要有任何动作!”
大长老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是!”
管他徙民令再能扇动人。
一张都发不出去又有什么用?
此举虽然有些冒险,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赵氏收拢全部力量之前,绝对不可能给韩家脸色。
这个决策,做得很对!
韩赭继续说道:“即日起开放谷种仓,低价售卖优质谷种,一颗都不要留。同时发布政令,明年公田收成,一半归于耕种之家。”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心头都狠狠揪了一下。
如今井田仍是韩土主流,公田收成分出去一半,就相当于砍了韩家近半的收入。
不过只有这一年的话,倒是还能接受。
这些百姓舍不得优质谷物,也舍不得公田的收成。
至少能拖他们一年。
韩家虽然也会亏不少,但远远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反倒是赵氏那边拖不起。
对于韩赭的要求,他们没有异议。
韩赭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另外给各地读书人拨款,宣扬新地乃是狄国故土,水土之中尽是蛮夷之气,邪祟横行,五谷不生。
若是迁徙过去,生出的胎儿也容易邪祟入体,满身蛮夷习性,杀父弑母都是常事。
王室之所以下徙民令,就是打算用这批百姓,将蛮夷邪祟之气吸干净,这样数十年后才能彻底纳入中原版图。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我们的黎王陛下,乃一代雄主啊!”
“是!”
大长老听得直点头。
那些百姓字都不识一个,最爱信这些道听途说的传言。
这几项举措下来,那些百姓就算再馋修炼资源,再想强行翻身,也得好好考虑一下了吧?
不得不说。
韩赭这个家主,还真是有点狠。
大厅众人也纷纷赞叹道:“家主英明!”
韩赭神色冷峻:“诸位受累!真正的考验,年后才会开始,年前暂且修整修整,等赵宁班师回朝之后,便是至少持续一年的硬仗!”
“是!”
在场众人齐齐应声。
的确!
真正的考验年后才来。
这段时间韩家所有人都精神紧绷,现在摸清了赵暨的底细,也的确应该休息几天了。
毕竟现在韩土的情况十分理想,自从第一波流民被压制下来,韩土的百姓就一个比一个乖,基本没有迁徙的念头。
这乖得,甚至让他们心慌过一段时间,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组织故意撺掇他们按兵不动。
若不是紧密排查之后,没有发现半分神秘组织的痕迹,他们这颗心还真未必敢放下来。
看来,这些都是韩家之前举措的功劳。
这次韩赭的举措,也算是之前一系列举措的延续,应该会收效不菲。
这波还是稳的!
至少在新版徙民令公布之前,能稍微放松一些了。
过个好年!
韩赭取消了传讯符,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一位老者的身上。
他在看老者,老者也在看他。
他的目光有些纠结。
老者目光稍显躲闪。
终于。
他深吸了一口气:“岳父大人,最近陛下召见你好像越来越勤了啊!”
老者不是别人。
正是他的岳父,郑鸳的父亲,同时也是郑家的大长老——郑廉。
郑廉早就知道韩赭要问这个问题,可亲耳听到他问,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现在议事大厅所有的韩家人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了。
他更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这跟公开审讯有什么区别?
轻叹一口气,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陛下可能是太念旧了吧!”
他的确跟赵暨是老相识了。
当时郑家还是郑国。
他还在黎国当郑国质子,跟还是小屁孩的赵暨有过几面之缘。
只能靠这个强行湖弄了。
但韩家人明显不吃这一套。
这次他们韩家议事,特意把郑廉拉过来,就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郑廉跟赵暨走动太频繁了。
怎么可能是这么一句话能轻易湖弄的?
“哦?”
韩赭眉头微微一挑:“小婿可否问一下,岳父大人与陛下三天见两面,期间都聊了些什么啊?”
郑廉有些头疼:“诗词歌赋,棋艺历法……”
韩赭紧接着问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没有!”
郑廉回答得无比笃定。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赵暨每次召见他,都是下棋品酒,根本不谈任何政事。
可偏偏是这种实事求是的回答。
让韩赭愈发心疑:“岳父大人!陛下就没跟你谈过政事?比如……让郑家帮忙引渡百姓入新地?”
郑廉就知道这才是他们的目的,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一次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郑廉是真的有些急了:“我说好女婿,现在韩郑早已成为了一家,郑家怎么可能做出背刺韩家的举动?若非你为新地百姓之事把我接到绛城,我现在还在郑地享福呢,又何苦整日接受陛下召见?
这可是障眼法,你可千万不要听信陛下的挑唆啊!”
“哈哈哈!”
韩赭哈哈大笑:“怎么会呢?小婿想想也是,陛下此举,定是为了挑拨离间。你我翁婿情深,又怎么可能因此伤了感情?”
郑廉松了一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陛下召见,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敢抗命啊!”
韩赭笑道:“小婿就是这么一问,岳父大人千万不要见怪!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参茶,岳父大人好好享用,莫要为此事伤了神!”
郑廉老怀甚慰:“你有心了!”
“应该的!”
韩赭笑眯眯道:“只要韩郑一心永不背弃,就算岳父大人想吃天上的蟠桃,小婿也摘下来给您吃!今日这么早把您请来,您受累了,我让人带您下去休息。”
“哎哎哎!”
郑廉感觉轻松了不少,在韩家后辈的带领下,离开了议事大厅。
他离开之后,大厅的气氛却没有丝毫舒缓。
就算真是挑拨离间,赵暨也没有必要召见得这么勤啊!
而且……
赵暨怎么可能一次收编郑家的念头都没动过?
可在郑廉的口中,赵暨一次都没有跟他提过引渡百姓的事情。
太离谱了!
韩赭无论从自身处境,还是家庭感情,都想相信自己的老丈人,可这件事实在有些蹊跷,蹊跷得有些让人发慌。
但也不排除赵暨强行使用障眼法下大棋的可能。
现在没有证据,不好下结论,当众敲打一下,应该会有一些效果。
他摇了摇头,便把议事大厅的众人遣散了。
“大哥!”
韩猷却把韩赭拉住了,低声道:“我的人在郑老爷子书房抄录到了这个!”
说着,便把一张纸递了过去。
自从郑廉频繁入宫,韩家内部就引起了警觉。
韩赭是郑廉的女婿,自然不能让他的人去监视,不然很有可能因为地位或者感情做出不理智的判断。
即便他是家主也不行。
所以安排在郑廉身边的人,一直都是韩猷的手下。
没想到,还真抄录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韩赭接过纸一看,顿时有些疑惑:“历法?怎么了?”
历法也是一门学问。
不巧,郑廉对这门学问无比热忱。
所以他刚才提起赵暨跟他聊历法的时候,众人都不怎么奇怪。
韩猷却微微一笑:“我已经请诸位长老看过了,这历法甚是玄奥,不像是普通的历法。”
“那是……”
“颛顼古历!”
“……”
韩赭心头一颤。
颛顼古历,可是帝颛顼心血所凝,自然是历法中极其崇高的存在。
若是把颛顼古历研究透,不仅能够掌握阴阳天时,甚至能够呼风唤雨。
深奥至此,也难怪楚国愿为它付出那么大代价。
但是……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岳父能得到颛顼古历?
就凭他对历法热忱,就能让赵暨将颛顼古历拱手相赠?
赵暨的障眼法?
可这障眼法代价也太大了吧?
一次引渡百姓也不提!
前前后后召见几十次,却从不谈论正事!
到最后,还反手探讨了颛顼古历?
这谁能相信啊?
韩猷意味深长道:“大哥!我知道你愿意相信自己的岳父,但郑家不得不防啊!郑家表现得太乖了,乖到让人害怕。你岳父虽然已经不是家主,但只要他有想法,就依然能够影响郑家的决策!
诸位长老的意思,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莫要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强保不该保的人!
你是韩家的家主,我们理应为你马首是瞻!
但也希望你……”
“行了!”
韩赭微微皱眉:“你是在教我如何做好一个家主么?”
韩猷噎了一下:“不,我这……”
韩赭冷笑一声:“转告诸位长老,我韩赭已经无数次证明,我才是带领韩家走向繁荣的人,无需任何人指点。且不说郑家现在还没有动作,就算真有动作,我也能以最完美的方式处理。
族中某些长老小心思有些多了,以后有事当面说,公事公办,我不怪他们。
但若再私下里撺掇韩家内耗,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闭嘴。
另外……”
他拍了拍韩猷的肩膀,笑容愈发瘆人:“二弟!韩家明面上的事务已经够多了,不必暗中操劳太多。为兄给你一个忠告,夜路走多了……容易撞鬼!”
韩猷身体微僵,额头上忍不住渗出丝丝冷汗。
韩赭扫了他一眼:“劳烦二弟去趟魏家,告知我们韩家会议的结果。”
“哎,哎!”
韩猷连连点头,逃似的离开了韩府。
韩赭看着他的背影,神色说不出的阴郁。
……
重黎宫。
嬴无忌听赵暨讲故事,听得眉头直跳。
最终忍不住说道:“您这也太狠了吧!召见他了几十次,愣是一次正事儿也不谈,就跟他硬聊啊?”
“也不算硬聊吧!”
赵暨笑眯眯地抿了一口温酒:“郑廉棋艺相当精湛,对历法也颇有研究,跟他聊了这么多次,孤对颛顼古历倒还真多了不少理解。”
嬴无忌:“……”
自己这个老丈人,真尼玛是个狠人。
平均每次会面接近一个时辰,加在一起至少也是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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