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是深入骨髓!
开口,就是王炸。
“……你觉得可能吗?”
老爷子眯起双眼,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之上。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缓缓说道:“别说如今顾家分为两个派系,就是十年前顾家巅峰之期,我也无法代表整个长野答应你的要求。如果我点了头,这是在骗你。你应该清楚,我……没有这个能力答应你这个要求。”
“只要你想,就能有。”
顾南风继续道:“只需要拢和五大家,就可以完成这一切,江北集团的票权几乎全都在五大家的掌控之中。先说服李氏,再以此作为跳板,拉拢宫穆两家,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宣布胜利了。如果你怕麻烦,这些事情可以由我来做。”
顾慎终于明白了自己觉察到的不对劲,从何而来。
是了。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谈判?
今天这场晚宴,也根本就不是谈判。
而是一场家人之间掏心掏肺的谈话。
这是顾家八年以来,两大意志的首次碰撞,更是老人与青年深入了解之后的真正摊牌。
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顾南风心中所想的……老爷子其实早就知道。
而所谓的吃饭,也只不过是一个理由。
而最大的不对劲就是……在这样的谈话中,自己所有的背景,条件都不再重要了,来历再大,也应当与那两位左右护法一样默默合上房门在外面等着。
可偏偏,自己能够坐上饭桌,当一个默默聆听的饭桶。
“如你所言……即便拉拢了李氏,宫家,穆家,难道就真的足够了么?”
老爷子面无表情望向自己的侄孙,“当长野的平衡被打破,顾家的另外一半,以及整个白家,就足以对抗你所说的这股力量。到那时候,战争就会爆发。”
五大家中,实力有强有弱。
如今的顾家分流之后,依旧强大,可如果彻底分开……新旧两派重新陷入斗争,经历损耗之后,顾家将不再具备“霸主地位”。
而那时候有能力登顶的就是白家。
“如果因为‘法案’而出现矛盾……那么战都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顾南风平静道:“你曾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万人敌,无一日不沐浴鲜血,如今却畏惧战争?”
老人眯起双眼。
这已经算是挑衅之语了,他依旧不动怒,轻声道:“正因经历无数战争,方知和平可贵。”
“可如果顾家不可能和平合流呢。”
顾南风平静道:“要么,裂为两半,从此之后渐行渐远……要么,武力统一,打一场,永除后患!”
“你这是典型的北洲军部思维。”
老爷子淡淡道:“是跟锈骨学的么?你要清楚,有时候拳头大,是没有用的……”
顾南风立即回应:“想想您的侄子。”
老爷子果然沉默了。
“凡事总有例外,他就是那个例外。”顾骑麟缓缓道:“如果你的拳头能大到他的程度,那么今天这顿饭,也就没有吃的必要了……你从北洲回长野的时候,新派的那几位领袖会跪在雪地里舔你的鞋面,像狗一样摇尾乞欢。”
顾慎吃到一半有些噎住,没想到老爷子的比喻这么清新脱俗。
“……”
顾南风也沉默了一秒,他缓缓道:“我的拳头虽然不如神座大人那么硬,但也可以捶一捶。”
“在战场上,只要够强,那么就是当之无愧的猛士。能杀一人,十人,百人。”老爷子低头点了根烟,幽幽道:“可雪禁城不是战场,这里有千万人,五大家有自己的规则。在你成为顾长志之前……不能违背这套规则。”
“清冢里的那位,很可能不会醒来了。”
顾南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大的原因,道:“先前在大都区爆发的那场‘使徒之战’,并不是因为顾长志先生选中了自己的使徒。那枚信物纹章,是我从西洲光明城求来的。”
长野城内无秘密。
上有风瞳,下有地蚯。
可这个消息……仍然出乎了老人的意料。
老爷子皱起眉头,盯着自己的侄孙,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八年的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很多……在离开长野之前,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棋盘之内。
而回归故里的第一招,就是“盘外招”。
这件事情,顾南风应该隐瞒了顾家里里外外的所有人……很可能只有守陵人一人知晓。
顾慎神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什么都知道……但,这也是自己能听的吗?
“你是怎么联系上‘光明城’的?”老爷子认真问道:“不要说这是锈骨介绍……光明城的那位神座,或许会因为这个理由见你一面,但绝不会将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你。更不可能白白送出神力,成就一位使徒,只为了替东洲圆谎。”
“不要忘了,我在北洲待了八年……这八年里,顾家并没有帮过我。”
顾南风缓缓道:“我总该有自己的秘密。”
“是么……那还真是天大的秘密啊……”
听到这话,老爷子欣慰地笑了笑。
顾南风继续问道:“源之塔酒神座败退,东洲看似太平了……可实际上,这份太平,能撑多久?你以为‘新派’愿意一直妥协下去么,一旦他们发现了清冢的真相,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你想要和平……长野真的可以一直和平下去吗?”
一问接着一问。
每一问都直击灵魂。
只可惜,老人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顾骑麟轻描淡写道:“所以呢……直接说出你的想法好了。”
顾南风盯着老爷子,一字一句道:“如果神座大人不能苏醒,那么我要成为顾家的家主。正式的,真正意义上的……家主。”
换其他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句野心滔天的话。
可偏偏从顾南风口中说出来。
让人觉得如此的……合适。
他本就该说出这些话。
因为他本就该是……顾家的家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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