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管他是谁,至少对于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对于李乐平而言,他是一个孤儿,从小生活在孤儿院,靠着国家救济,再加上自己争气,才一路考上了大川大学。
对于一个孤儿而言,过年这种事情,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上无父母,下无老婆孩子,这年过不过,似乎无所谓。
除夕的前一天是这样活,除夕的当天也是这样活,除夕的下一天也是这样活。
也许,可以回去拜访一下孤儿院?
“算了吧,就我这鬼样子,估计得给那些小孩子留下童年阴影。”
李乐平双手插兜,靠着身后的汽车,仰头看着不见一颗星星的天空,对着悬挂在高空的孤寂明月自嘲起来。
随后,他看向陈忠,回答道:“没有什么安排。”
他没有反过来询问陈忠有没有什么安排。
大年三十,正是美好的合家欢聚之时。
可是,陈忠的老婆孩子已经……
这是陈忠心中的痛,也是李乐平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那我请你吃个饭吧。”
就在这时,陈忠主动提了一嘴。
“请我吃饭?”李乐平疑惑道。
大年三十,请客吃饭?
“升职加薪,请客吃饭,况且我是要配合你行动的联络员,请上司吃个饭,是应该的。”陈忠说着,眼中却是泛过一丝苦涩。
吃饭维持情谊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在逃避。
一到过年,看着街边洋溢的红色喜气,他就不由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然而,他的老婆孩子已经死了,在这座城市里,他那温馨的家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每每回到家,打开门,看着那冰冷的客厅,一想到自己再也听不到儿子调皮地嚷嚷,一想到自己再也看不到那表情嫌弃,但一举一动还是充满关爱的老婆……
他唯一的应对方式就只有逃避。
远离那个冰冷的房屋,不去回想那些美好的经历。
他想过要拿酒精麻痹自己,喝得个痛醉,喝到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喝到胃穿孔为止。
有时候,痛苦反而才能宣泄心中的压抑。
越是自责带来的痛苦,就越是需要更加痛苦的方式,才能麻醉这自责所带来的苦楚。
可偏偏,他的职务不允许他去酗酒。
要是在他喝醉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那怎么办?
李乐平虽然不喜欢跟人攀谈,但一双眼睛的观察力却是极强。
陈忠心里在想什么,他通过那一闪而过的苦涩就已经清楚了。
“行,时间地点?”李乐平没有拒绝,应了下来。
“时间地点……”陈忠还真没仔细想过。
他甚至都没想到李乐平还真的答应了他的邀请。
思索之时,陈忠的眸光也随之变得暗澹。
不愿去想曾经拥有的一切,但记忆这种东西就是喜欢跟你对着干。
越是不想回忆,就越是会将一切回忆得清清楚楚。
“下午这样吧,白天我想去一趟竹山墓园,给我老婆孩子上坟。”
上坟?
李乐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竹山墓园吗……”
忽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多准备一些祭祀用品吧,像是什么纸钱,香,还有酒水之类的。”李乐平道。
“祭祀用品?”陈忠下意识问道,“您也要去给人上坟?”
“算是吧。”
李乐平有些感慨地叹息一声:“给一个朋友,还有他的家人。”
暗澹的路灯照映在这张陌生的脸颊上,他的一双眼睛注视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神中却是思绪万千,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
尽管陈忠知道自己无法记住眼前这名青年的容貌,但是在此刻,他却能够看到这个冷漠的青年脸上透露出的孤独,以及那一缕难以察觉的惋惜。
他仿佛是在为某个逝去的好友叹息。
难以置信,像这样心态已经逐渐趋向冷澹化的驭鬼者,脸上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好,我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陈忠不知道李乐平要给谁上坟,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郑重点头道。
“好,就这样,上车吧,送我回去。”
李乐平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探讨,而是率先坐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