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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破阵2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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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府的侍从们被关押几日,各个神色颓唐,戚浔见到书琴、书画二人之时,书画也再不似那日执拗。

  听戚浔问起驸马异状,二人面面相觑,书画道:“驸马除了偶尔性情大变之外,别的也没什么,他吃药一般不被人看见,奴婢们伺候数年,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至于嗜睡,那更是没有。卧床养病的话,养病的是公主殿下,驸马只负责贴身照顾,公主殿下歇着的时候,驸马大多数时候陪着,也算是歇着吧。”

  戚浔拧紧了眉头,不知这与老大夫说的卧床养着是否一样,宋怀瑾听完,只觉证供无误,“那便是都歇着了,府中两个养病的,倒也没什么古怪。”

  戚浔闻言,忽而问道:“公主殿下调理身子用得什么药?”

  “是治宫寒之症的汤药,夏日用得少,其他时候公主殿下怕冷便用得频繁,殿下又喜欢饮宴,碰了酒对身子不好,便也要继续用药,不过公主殿下的药多为温补,常年服用也无大碍,都是驸马亲自照看公主殿下喝药。”

  书画仔细说完,戚浔不仅未解开心中疑惑,心底的古怪之感反而越来越强,她忍不住道:“你们照顾殿下多年,应当知道她用的方子吧?”

  书画颔首,“就是活血驱寒汤的方子,不算稀贵……”

  书画道出几味药材,戚浔仔细记下,而后便无甚好问,待离开地牢,宋怀瑾便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戚浔秀眉紧拧,“大人,今夜卑职想在衙门等周蔚回来,不过在此之前,卑职得再去一趟宝仁堂。”

  宋怀瑾大为不解,但他知道戚浔心思缜密,如此自有缘故,便点头应了,戚浔撑着伞,趁着夜色直奔宝仁堂。

  再回到大理寺,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雨势微歇,夜色已深,复验过的卷宗被送走,只剩下两个小吏还在忙碌,见戚浔归来,几人都是不解,戚浔便道今夜要在值房过夜。

  等到子时前后,仍未有周蔚的身影,大理寺除了留守差吏,其他人都早已下值归家,戚浔便入值房歇下。

  这一夜戚浔辗转反侧良久才睡着,等醒来之时,已是天色未明,她起身来问,得知周蔚并未在夜间赶回,望着细雨霏霏的天穹,戚浔心底的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至辰时,大理寺上下皆已到衙门应卯,而今日是驸马秦瞻与秦氏族人行刑之日,宋怀瑾和魏谦并未来衙门,戚浔心底发紧,不住地朝正门方向看。

  等到了巳时过半,魏文修从外走进来道:“宣武门外的刑场已布置好了,好些衙门的人都去围看了,百姓也极多,咱们要去的,现在出发都算晚了!”

  他如此一言,差吏们皆放下了手头活计,纷纷要去看着惊天动地的驸马问斩,魏文修一边撑伞一边道:“能在宣武门外问斩的皆是重犯,上一次如此行刑,还是十六年前的瑶华之乱,也不知是否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魏文修都准备走了,却见戚浔不动,便道:“戚浔,你不去吗?”

  戚浔望着正门道:“我脚程快,待会儿也来得及,我再等等周蔚”

  魏文修疑惑不解,但戚浔一直在等周蔚,是他们上下皆知之事,他便不再劝,带着几个小吏出了门。

  戚浔听见衙门外脚步声不绝,但无人进门,皆是附近的衙门差吏往宣武门方向去的,眼看着午时将至,她心底仿佛似油煎一般。

  此刻的宣武门外,刑台高伫,刽子手持刀而立,列阵森严的禁军各个披坚执锐,守护刑场秩序,刑台对面的宫门方向,则设了伞盖高座,孙律居中,三法司主官居左,傅玦居右,一同监斩秦瞻行刑。

  天穹之上黑云压顶,冷风裹着雨丝,斜斜打在众人肩头,远处前来围看的百姓和各处差吏们各个撑伞而立,将刑场外围得水泄不通。

  傅玦打量着外围,人群之中,他依稀看到了江默和玉娘的面孔,再往西侧一扫,又瞧见了大理寺的几个差吏,但一张张脸看过去,竟未发现戚浔的身影,他眉头不由皱起,难道戚浔今日不来看行刑?

  “指挥使,午时已到,是否传犯人?”

  高座之下,韩越高声发问,孙律颔首,“传”

  韩越朝远处打了个手势,下一刻,身着囚衣,披头散发的秦瞻戴着手铐脚铐被押送了出来。

  几日不见,秦瞻再无半分文士风采,又因镣铐极重,他佝偻着背脊,每一步都走的万分艰难,从宫门至刑台短短一段路,他几乎走了半盏茶的功夫。

  看到秦瞻被押出,围看的人群中爆出嘈杂的议论,每个人都想看清秦瞻此刻的神色,但他头发杂乱地挡在额前,将他晦暗地眉眼严严实实地遮了住。

  秦瞻被押上刑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一动不动地垂着脑袋,像座石像一般。

  午时三刻才是行刑之时,此刻秦瞻任人围看,不多时,人群中爆出了喝骂之声,因他一人之罪过,害死了上百人,这等十恶不赦之罪,平头百姓们也觉义愤填膺,此刻皆铆足了劲头唾骂秦瞻。

  傅玦目光冰冷地看着秦瞻,有些诧异他如此平静。

  是人都有畏死的本能,再如何接受眼下的局面,真的到了临死之时,人也会下意识的生出恐惧,可秦瞻一动不动,就像无知无觉,已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这几日秦瞻都在做什么?”

  傅玦忽然开口,孙律道:“也没做什么,关在牢里,日日发怔,若有要问的,事无巨细的答,也从未提过求情之语,我看他那样子,倒像是想早日赴死,前日传问斩的圣旨之时,他似乎还松了口气,或许觉得拖着反而是折磨。”

  傅玦眼瞳发沉,正要再说什么,却见远处的百姓们忽而爆出一声惊呼,齐齐看向了他们身后的宣武门。

  监斩席上的众人也都回身看去,这一看,众人皆是神色微变。

  只见宫门大开,灰蒙蒙地雨幕之中,竟走出了一抹艳丽夺目的身影。

  “长公主?”郑怀兴面色微变,“她来做什么?”

  走出宫门的,正是赵沅,她一袭广袖红裙加身,发髻高耸,妆容明艳,若忽略她眼底的凄楚之色,便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周长公主。

  她孤身一人前来,宫门里无人追出,亦无人拦阻,一看便得了御令,刑台上秦瞻听到了百姓们的议论,低垂良久地脑袋忽然抬了起来,待看清来人,他枯井一般的眼瞳微缩,面上克制地露出一丝不忍之色。

  赵沅提着宫裙,脚步匆忙,几乎是一路奔向了刑台,到了刑台之下,执刀的禁军下意识上前拦阻,赵沅下颌一扬,“陛下都不拦我,你敢拦我?”

  禁军侍卫忙去看监斩席上的孙律,孙律摆了摆手,待禁军退开,赵沅不容置疑地上了刑台。

  “瀚卿”

  她沉唤一声,几步至秦瞻身前蹲下,秦瞻从乱发之中看出去,正对上赵沅血丝满布地双眸,她面上施了厚厚的脂粉,饶是如此,也掩不住连日来备受煎熬的憔悴,她双手颤抖地从广袖中伸出,一点点将他额前的乱发拂了开。

  “瀚卿,为何走到这一步?”

  “你我夫妻一场,我求了陛下,来送你最后一程。”

  秦瞻眼底的克制一丝丝碎裂,又去看她断掉的指甲,他眼底闪过一抹怜惜,忽然弯着身子,颤颤巍巍地在袖中摸索着什么。

  远处监斩席上,傅玦看到了秦瞻肩上杂乱且长短不一的头发,他蹙眉道:“他被断发了?”

  拱卫司折磨人的法子千变万化,孙律闻言却有些愕然,他看向韩越,韩越上前道:“不是我们做的,狱卒说,是他自己用牢房一角的瓦片割的,说他得知自己即将问斩之后,大抵了无生趣,在用自己的头发编什么东西”

  傅玦眉头顿皱,而此时,他看到秦瞻从袖中摸出一截用断发编成的流苏穗子,颤颤巍巍地放在了赵沅手中,他一个字也未说,可这刹那,赵沅却哽咽出声。

  傅玦心底重重地一沉。

  孙律望着刑台上生离死别之状,蹙眉道:“时辰快到了,去请长公主离开,即刻行刑”

  韩越应声走上刑台,“公主殿下,时辰到了,请您离开。”

  赵沅握着那一截断发,眼眶绯红,泪光在眼底聚集,却望着秦瞻无论如何不愿起身,韩越有些无措,待去看孙律,孙律点了点头。

  韩越面色一肃,道了声“得罪”,握住赵沅的臂弯便将她往下拉,赵沅纵然不愿,却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不得不狠下心肠离开。

  秦瞻看也不看赵沅,仍佝着背脊,这时,孙律将刑名牌子一扔,“忠信伯之子秦瞻,谋害谨亲王赵烨在先,栽赃长肃侯、安国大将军、永信侯三府谋反在后,又谋害齐氏与吕氏二女,更对大殿下谋杀未遂,数罪并罚,定斩刑。”

  他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孙律掷地有声,将秦瞻所犯之罪说的清清楚楚,此令一下,刑台一角执刀的刽子手立刻上前来行刑,就在寒光簇闪的刀锋扬起的那刻,刑场外围的人群之中却忽然爆发出一声高喝。

  “且慢”

  清亮的女子之声奋力呼喊,又见人群被拨开一道,一个纤瘦的碧青身影艰难地挤了出来,监斩席上的傅玦骤然扬眉。

  来的是戚浔,她不仅来晚了,还要阻止行刑?!

  禁军封锁刑场,戚浔刚走到近前便被拦下,她一脸焦急地看向监斩席方向,孙律还未开口,傅玦出声道:“放她进来!”

  禁军退开,戚浔快步跑到监斩席前,语速极快地道:“指挥使,王爷,当年谋害谨亲王的不是驸马,定罪有误,不能草草将驸马问斩!”

  戚浔之语犹如惊雷,孙律更是面露不快,圣旨已下,刑场齐备,眼看着驸马即将行刑,戚浔竟在此时出来阻止?

  孙律冷声道:“你有何证据?事已至此,不斩便是违抗圣令!”

  一旁的魏谦和宋怀瑾也惊震无比,宋怀瑾更是道:“戚浔,马上就要行刑了,你莫要胡闹!”

  戚浔满眸焦急,这时孙律又问:“谋害赵烨的若非驸马,那又是谁?”

  戚浔极快地扫了一眼四周,面对众人的逼视,面上顾忌之色十分明显,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直说之时,傅玦忽然站了起来,“驸马确不能斩!”

  他的态度比戚浔所言更令人意外,外围人群里也轰然议论起来,便是刑台之上,始终未动的秦瞻都忍不住抬了头。

  孙律见傅玦如此,只当他偏信戚浔,“你也拿圣令当儿戏不成?!”

  “不是拿圣令当儿戏,而是他骗了所有人!”

  傅玦匪夷所思地看着秦瞻,“他根本未得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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