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佗来报到的时候,柱见赵佗年纪小,怕他被西乞孤欺负,所以提前招手让赵佗去睡柱旁边的床位。
哪料到,最后报到的一人,竟是个刚傅籍不久的少年。
涉间沉默寡言,进屋之后一句话没说过,直接去空位上躺下。
或许是嫌弃涉间衣服上的脏污,西乞孤很不爽,不停的对其冷嘲热讽。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个什伍的,少说几句吧。”
柱出声劝阻,屋里也就他和赵佗在爵位上能和西乞孤相比,其他人哪怕再不爽都不敢说话。
“乃公和你们这群鄙夫一个什伍,真是倒了霉。”
西乞孤哼了一声,这时他看到赵佗和小白进屋,又叫嚷道:“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把门关上,没看到旁边这竖子冷的像狗一样缩着了么,要是给冻死在乃公旁边,那可真是晦气。”
“呸。”
小白暗暗啐了一口,返身把门关上。
赵佗则是笑笑,懒得和这混人计较,跟他吵架都是降低了自己的档次。
这人还是个小吏,也不知道他平时在其他官吏面前也是不是这种嘴脸。
好在,这西乞孤嚷嚷了半天,见没人理他,也就住了嘴,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赵佗上了自己的床位,观察对面的涉间,见他果然像西乞孤说的,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夏衣外的肌肤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儿,涉间可能是要去上厕所,从土台上下来,这时赵佗注意到他脚上的草鞋都快破烂的不成样子了,露在外面的脚趾上全是冻疮。
涉间挪动着身子,打开门,冷风吹进来的一瞬间,赵佗看到他的身子打了个寒颤。
门重新被掩上,少年的身影消失了。
赵佗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了土台。
“佗,你去哪里?这营里可不能乱走。”小白看到赵佗去开门,好奇的问道。
“我去溷。”
“啊?你不是刚去过吗。”
赵佗没管身后的疑问声,他径直出了土屋,走到溷外等候。
不一会儿,涉间的身影出现了。
这少年直愣愣的往庚什的土屋走去,连等候在一旁的赵佗都没有注意到,亦或许注意到了,但不想搭理。
“等一等。”
赵佗连忙叫道。
涉间回头,神色冷漠的看着赵佗。
天气很冷,但他的神色更冷。
赵佗叹了一声,将身上厚实的还带着热气的冬衣脱下,径直裹在涉间的身上。
这时候,他才感受到这少年身体的瘦小,他年纪比赵佗还要大两岁,但身体比赵佗单薄多了,手挨上去就能摸到凸起的骨头。
“为何?”
涉间终于开口,他皱眉的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冬衣,有些不解的看着赵佗。
赵佗笑道:“我听说过秦地有一首诗。”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就像那诗中说的,你是我的袍泽,你若没有衣服穿,我自当与你共享。”
涉间愣了愣,不由说道:“你若给我,那你岂不是没有穿的。”
“哈哈,没穿的就没穿的。这天气还冻不死我。”
赵佗说完,一阵冷风吹来,只穿单衣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涉间皱着眉,伸手欲把身上的冬衣扯下来。
但赵佗已经跑开了,他抱着膀子,往土屋跑,嘴里还笑道:“逗你的。我里面还有衣服,你好好穿上就是。”
“我的袍泽,可不能挨冻。”
涉间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赵佗奔跑的身影。
冬衣上残留的热气暖着他的身体。
眼中的寒霜,化开了。
他喃喃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