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淳珖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避不开她，蒲绣绣一定会问，就算他不回答，她也总有自己的途径和办法去知道结果。
于是蒋淳珖只能实话实说的回答她：“结果出来了，不是太理想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他这个习惯性的尾音，冲淡了一些让人焦虑的部分，蒲绣绣听完，居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可她的平静也够让人担心的，蒋淳珖急急说：“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当然有了呀，”蒲绣绣耸了耸肩，“大家不喜欢，就只能重新设计和刺绣，我早该想到，其实所谓艺术，还是要雅俗共赏，太过曲高和寡，当然就会失去市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要求消费者为我们所谓的追求买单。”
蒋淳珖看她自己能消化，也就不操心别的了，唯一值得讨论的点在于：“可是什么才是雅俗共赏呢？”
“雅”的概念，湘绣人基本能达成共识，就算自己做不到，最起码也能分辨出好坏来，在知识储备相当的情况下，一些创意即便在乍看之下难以联想到，后续也是能理解到这个点的，可“俗”就不一样了，这個“俗”，不是“俗气”，而是“通俗”，可是每个人对通俗的定义和标准都不一样，如果是面向大众的商品，要想在市场上取得不俗的成绩，要怎么去兼顾绝大多数人的“通俗”呢？
这个问题，蒲绣绣也一直在思考，她之前还特意去找张明泉探讨过这个问题，当时蒲绣绣很疑惑：“师父，湘绣不是艺术品吗？艺术品之所以成为艺术品，一定不会只是小部分人推崇和喜爱的结果，可为什么现在这么难呢？”
“艺术品之所以有这个价值，很大一部分就来源于它的身价，也就是说，它的受众本来就不一样，就好比在古代，每个人都是要穿衣服的，可是能穿有精致绣花装扮服饰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平头老百姓穿的可都是粗布麻衣，”张明泉笑着提点她，“欧美现在的奢侈品牌，又是针对什么样的客户群体？”
欧美不是只有有钱人的，而这些名牌传到国内之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所有人都在意，所有人都买得起。
这也就是说，这些品牌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中低端市场，他们的产品和定价就不是针对中低收入群体的，所以现在蒲绣绣该考虑的是，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市场，想要抓住什么样的客户群体，这决定了她接下来的工作重心是应该放在怎么去攻克手绣如何降低成本上，还是应该放在进一步研究刺绣上，而不用去考虑成本问题。
后来蒲绣绣才想明白，她是个湘绣人，并不是生意人，之所以要和蒋淳珖的绣春光合作，不就是想把自己最不擅长的部分，交给最擅长的人来做吗？
于是蒲绣绣这时候问他：“你觉得这次我的问题出在哪里？”
“出在你很刻意想要放低刺绣要求去迎合市场，”这次蒋淳珖回答得很痛快，也很直接，“但湘绣本来就是高雅的艺术，刺绣要广泛应用于生活的各个方面，就注定不能依靠耗时耗力高的手绣，机绣才能量产，才能降低成本从而降低单价，这和你追求的东西是相违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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