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老仆闻声止步,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循规蹈矩,看似谦卑的举动之中透出的却是深埋在骨子里的倨傲。
他低垂着眼帘,没有去看那满园的魏氏亡人,也没有去看齐敬之,朝少年微微欠身,口中淡然说道:“齐缉事,你今日无端窥视我家少爷,此举殊为无礼!老朽若是不来讨个说法,岂非让外人以为我崔氏无人?”
闻言,齐敬之脸上并无异色,早在魏家时他就看出这个崔氏老仆有修为在身,只是不知对方口中的窥视,指的是银煞血焰那次,还是其后观风察色那次?
他洒然一笑,朝这位很有几分忠心的老仆抱拳一礼,直截了当说道:“崔县令身边有邪祟之物纠缠,齐某一时惊讶便多瞧了两眼,还望老丈勿怪!”
闻听此言,崔氏老仆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满是惊讶地瞧了齐敬之一眼,仿佛直到此刻才认为眼前少年有资格被他正视。
齐敬之同样感到惊讶,只因他瞧得分明,这位崔氏老仆所惊讶的并不是自家少爷遭了邪祟,而是在惊讶齐敬之竟能将此事一眼看破。
事出反常必有妖,齐敬之心中立刻生出警惕,缓缓站起身来。
谁知崔氏老仆脸上的惊讶之色转瞬即逝,几乎是眨眼间就恢复了先前的高傲淡然,没有因为主家遭了邪祟而焦急忧虑,也完全不像是戕害主家之事被人揭穿的样子,没有恼羞成怒,更别提暴起发难、杀人灭口了。
只见这位崔氏老仆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语言,旋即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没想到齐缉事年纪不大,一双招子却毒辣得紧!只不过老朽有一言相劝……”
“似金刀魏氏这等骤起骤灭的所谓大族,齐缉事愿意在其中搅弄一二,没什么人会真正在意。我崔氏却不是那些个任人揉捏的小门小户,些许家务事而已,还用不着外人置喙!”
“家务事?”
齐敬之不由皱起眉头,总觉得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和自己所说的应该并不是同一件事。
“不错!好教齐缉事知晓,九合圣王有嫡子丁公,乃姜姓丁氏始祖,丁公又有嫡子,让家主之位于其弟而自开一脉,遂成姜姓崔氏之祖。我崔氏源远流长,又素来与安丰侯一脉亲厚,家中事务绝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掺和的!”
这就愈发有些鸡同鸭讲的意思了,齐敬之顿觉啼笑皆非。
眼前这个老仆开口门第、闭口源流,却只会用丁氏安丰侯的名头压人,可见崔氏如今并没有什么显赫人物。
对这等死抱着祖上荣光过日子的老家伙,尤其还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家仆,少年实在有些瞧不上眼。
就在这时,园门处又有脚步声响起,却是一脸疲惫的魏豹披星戴月而来。
“老朽言尽于此,还望齐缉事好自为之。”
崔氏老仆轻飘飘地撂下这一句,随即恭身而退。
他与魏豹错身而过时,虽也欠了欠身,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魏豹有些奇怪地看了那老仆一眼,随即向齐敬之抱拳行礼:“今日有劳恩公了!”
齐敬之摇了摇头,也没问这个高瘦青年将外面的诸多琐事料理得如何,只是感慨道:“当初我曾与魏公一同入梦,那梦中有一座白云观,观主生就一副虎貌,便连观里的小道士也是虎头虎脑。”
“今日我从殿前过,见那尊司秋之神乃是虎面人身、白毛虎爪,而又身缠长蛇、手执铜钺,才知梦里那座因魏公念想而生的白云观不只是源自赤金刀上的一蛇一虎,跟这座白云宫也同样颇有渊源。想必这些年来,魏公一直在苦思那位仙人口中的秋神金刑之道。”
关于枕中梦,齐敬之说得语焉不详,魏豹也就听得似懂非懂,只当他是要自己如魏公一般,今后也从这方面着手。
于是这个第二代金刀魏便点头道:“我曾听叔爷说过,放眼大齐就属东海六州的白云宫数量最多,六州之中又属辽州最多。这其中,九真郡白云宫又是辽州诸郡里规模最大的,连州城里那座也比不过,必定有些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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