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团污血直直砸落在《螭虎鱼图》画卷上,同样没能沾染画纸,而是立刻就在画中那一方大海上掀起了轩然波涛。
五条螭虎鱼似乎已经忘记了不久前的胜负结果,再一次开始了碰撞争夺。
短促交锋之后,依旧是三尺多长的那条毫无悬念地夺得了先机。
它凑近污血嗅了嗅,既没有如先前那般失望游走,也没有迫不及待地张口吞咽,而是围着污血兜起了圈子,仿佛是在犹豫不决。
见状,崔氏老仆先是露出惊讶之色,紧接着就大喜过望,想来是眼前这景象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与上次有何不同?与上次有何不同?”
他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目光在珠儿的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它的胸口。
老仆的目光登时一凝,又飞快闪过一抹厉色。
他抬头看向齐敬之,郑重说道:“敢请齐缉事借神目和宝刀一用,寻到那鬼崽子真身所在,再给它来上一记狠的,让更多的虎伥之气融入孙少爷的血脉之中!事成之后,崔氏必有厚报!”
老仆似乎并不担心齐敬之会拒绝,顿了一顿,忽又语声急促地补充道:“只是还请齐缉事尽量避开孙少爷的肉身要害,这图上的螭虎鱼只认有生气的活血,若只是掺杂了虎煞虎伥之气的死人血,那可是不成的。”
“老朽知道齐缉事对这鬼崽子杀心甚坚,万望看在同为圣姜后裔的面子上忍耐一时,若事后它犹未死,尊驾想怎么炮制都成!”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探入虎煞之内,三两下就将珠儿的上衣扯烂、扒去,袒露出了这可怜孩子苍白瘦弱的胸膛、脊背以及触目惊心的刀伤。
见状,齐敬之心头闪过一丝悲悯,旋即想到珠儿这孩子魂魄早亡,如今不过是因为有伥鬼童子在体内才维持住了肉身,正如先前那两刀一般,自己出手既非杀人,也不是折辱亡人尸身,而是在为珠儿报仇。
与此同时,他也确实想瞧一瞧这老仆究竟想要做什么。
先前见对方不惜代价抢回珠儿肉身、冲进书房以血换煞、又说要以珠儿肉身为饵的时候,他还担心此人要背着崔氏做什么恶事,事后说不得还要杀他齐敬之灭口,可听了老仆后续一番讲述,无论是崔氏功法还是自家谋算,都讲得颇为坦荡,齐敬之也就基本打消了此种隐忧。
尤其是老仆借刀时那番话,必有厚报什么的听听就好,主要是从中可以听出,此人明显依旧以崔氏家仆自居,仍愿意按照规矩人情办事,这就多半能避免后续不必要的冲突和厮杀。
说到底,崔氏所谋划的确实是家务事,死的是自家人,又是被妖魔所害,即便传扬出去,只怕还是同情者居多。
故而齐敬之虽然对崔氏的行事颇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出手坏事的理由,只要能顺利诛杀伥鬼童子,其他一切好说。
或许这位老仆也正是想用这种坦荡,换取齐敬之的暂不出手,毕竟若是伥鬼童子先被诛杀,珠儿的肉身即刻死透,连钓饵也做不成,那先前的种种谋划牺牲立时皆成泡影。
于是,齐敬之当即点头答应,缓缓迈步上前。
“你敢!”
眼见那柄能将伥鬼之躯钉死的利刃近在眼前,珠儿脸上满是怨毒,与伥鬼童子一齐尖叫一声,口中恶狠狠地说道:“你是叫什么齐缉事吧?你应当知道,我可是还有一个兄弟在呢!”
“你若是敢动我,早晚我兄弟会请动老爷,去麟州松龄县将你全家杀个鸡犬不留,将你的亲朋好友尽数制成伥鬼,日日夜夜挨冻受饿、不得温饱,此生此世恶业缠身、永堕幽冥!”
伥鬼童子虽被崔氏老仆的水属虎煞封在了珠儿体内,但终究是没被牛耳尖刀钉死位置,说话时声音上下左右飘忽不定,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它究竟躲在何处。
闻听此言,齐敬之眼中寒芒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