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听到“面目全非”四字,只觉脑中“嘣”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后面的话全没听见,脑海里一阵直透进去的痛,片刻之间,疼痛潮涌而来,头痛欲裂,他吭了一声,翻身摔下椅子,浑身颤抖,如同当年寒毒发作一般。这种情形自当年寒来谷,顾敬亭去了寒毒之后,已是六七年未曾有过。
谢全见他突然跌倒,大惊失色,上前照拂,灌了碗温水过去,沈放慢慢站起,手抚谢少棠棺木,只觉心神激荡,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此时棺木还未封钉,但他心如刀绞,终不忍再去看谢少棠最后一眼,问:“信呢?”
谢全忙取了封信出来,那信上全是血迹,沈放定神看去,上书:
尊师启:
恩师如面,虔请讲安。离谷去远,忽忽七载,怀思成疾,近夜频梦师谷兄姊,醒觉泪涕。然跧处穷徼,日迷汨于吏职之冗,睡不足二辰,鸡未鸣,耳畔众民之声已起,未敢懈怠。看顽瘴痼疾、百废待兴,长叹时光阴,有似赴壑蛇,修鳞半已没。
恩师常言学武为侠,惠及百人,余为仕,作父母官,若清正廉明,惠及一县,何止千人万人,吾时常以此自省,无一日敢忘。
今县中奸人为恶,欺压良善,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手段之烈,骇人听闻。余为父母官,竟不能止,哀哉、痛哉。昔随恩师,余重文轻武,今忽悔矣,禽兽当道,亦当有搏虎狼之力。
固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余……
信至此,戛然而止,想是刚写到此处,贼人已至,谢师兄未及抵抗,便即身死,他下面想写什么,是想请师傅相助,还是自己要做什么,不得而知,但其不屈之意昭然。沈放见信上血污片片,悲从心起,眼泪滚滚而下,恐再湿了书信,折了包起,贴身收藏。心中却是百般自责,道,我干什么要去无方庄?我干什么要四处乱跑?若我能一路赶到这里,谢师兄如何会死!
谢全记挂晚上谢少棠要下葬,抬棺的人都还没有,劝了沈放几句,又出去找人相帮。谢少棠一心为民,也未曾婚配,身旁除了一个谢全,再无别人。过了一个半时辰,谢全垂头丧气的回来,城中帮闲的都惧怕玄天宗,竟连个抬棺的人也找不到。谢全忍不住不断怒骂:“公子一片仁心,原来全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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