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身子顿住,回过头,添了一句:
“那有时间下官过去看下,州狱大牢是吧,话说最近你们监察院是不是在审前些日落网的犯人。”
“嗯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史大人的声调尾音好像有一点点的拖长。
容真脚步轻快的离去。
等在亭外的王操之见到女史大人终于出来,松了口气,见缝插针,忙不迭往亭内走去,去找欧阳戎继续聊天。
容真刚走出亭子没几步,忽然回过头,看着王操之。
后者抬脚的动作卡住。
容真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王操之。
她眉眼平静,唇角向下,一张俏脸像日常时一样面无表情。
亭门口的气氛寂静了片刻。
容真回过头,继续抬脚离开。
王操之老老实实低头,乖乖跟上她的脚步。
二人一前一后的远去,从始至终什么话也没说。
亭内,容真走出去后,欧阳戎的注意就全部集中在手中的梨花木盒上。
其实对于王操之的能力,他还是比较相信的。
虽然刚刚这小子一直倒苦水,但是也不见他真的消极怠工,这代表目前的程度还是在他能力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
而且王操之要是真做的不好,容真早就找上来,让欧阳戎换人了。
这不还没找他换吗。问题不大。
还有,实话说,现在这大佛落地的关键阶段工地上谁不忙,大伙都忙,容女史也是,欧阳戎瞧见她脸蛋上都有些许疲色了,操心的事情不比王操之少,而且还是劳神……
“算了,明天下午见容女史,再帮他说一嘴吧,刚刚忘了。”欧阳戎嘀咕道。
俄顷,他揉了把脸。
携带梨花木盒,迅速返回了浔阳城。
……
“女史大人……”
“王掌柜休息好了,现在有时间?”
王操之话语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弱弱挠头:
“有……有吧。”
“好。”
容真板脸,给王操之下了一道命令。
听到又是苦力活,后者跟蔫了的茄子一样,似是愁眉苦脸的离开。
容真目不斜视。
返回了浔阳石窟的临时营地。
她径直走进了一座临近佛首放置点的大帐,里面正有一老一小两位女子在聊天。
是宋嬷嬷与卫安惠……
约莫一个时辰后。
浔阳石窟外面,一条通往浔阳城的官道上。
安惠郡主的车辕准备启程,一群黑衣侍卫护卫在车前。
容真把卫安惠从营地送到了车辕前。
“郡主路上小心。”
“嗯,耽误容姐姐时间了。容姐姐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和宋前辈一样……”
蒙有面纱的卫安惠回过头,温柔叮嘱,她吐字细声细语的,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
容真摇头不语,偏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四位女官。
“你们也一起回去,送郡主回城。”
“是。”
四位女官当即加入黑衣护卫的队伍中。
就在这时,营地那边匆匆赶来一位中年女官,手里拎着一只蓝灰碎花包袱,包袱似乎沉甸甸的。
“女史大人,这是不是您丢的失物?”
中年女官两手递上包袱。
容真回头瞅了眼,蹙眉问:
“什么失物,本宫身边不带这类东西,你们这是在哪捡的?”
卫安惠正两手托起裙摆准备登上车辕,登到一半,也闻言顿住,好奇回头。
中年女官语气犹豫:“好像是送客亭那边。”
“送客…亭?”
“没错,就是刚刚您去见欧阳学士的地方,王掌柜说,他就是在亭外低头看地时捡到的,当时您就走在前面,王掌柜说,肯定是您掉落的,让您务必收好了。”
“里面是什么,不打开看看怎么找失主,要不看看吧,可能不是容姐姐的。”一旁的卫安惠奇怪的问道。
中年女史瞧见容真迟迟不伸手不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下听闻安惠郡主言语,又见容真也不阻止,她便去拆开了蓝灰碎花布包袱。
只见包袱内,躺着一堆崭新的女子饰品,有金钗银簪,有珍珠步摇,有翡翠手镯,还有珊瑚巧物……
几人一脸诧异,不禁看向容真。
宫装少女脸蛋依旧冰冷冷的,平静吩咐:
“回去和王掌柜说,这不是本宫的,他找错人了。另外,你去把它丢在送客亭外的地上,失主掉了这么多东西,想必很急,会回来找的。”
“额……是,女史大人。”
“另外,处理完这事,你去通知下王操之,让他上午的事情做完别磨磨蹭蹭,赶紧回营地复命,下午跟着本宫去处理要事,今天才刚开始呢,歇什么歇。”
“明白了,女史大人。”
中年女史一脸古怪的拎着沉甸甸的女子昂贵首饰大礼包离开。
“真有意思,他们难道不知道容姐姐不缺这些金银珠宝首饰吗。”
车辕纱帘后方,卫安惠浅笑开口,有些打趣。
容真俏脸绷着。
“而且印象里,容姐姐好像也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打扮来着。”
说到这儿,卫安惠的目光落在了容真发鬓上的鸳鸯翡翠簪子上,之前还没注意到,她轻“咦”了声:
“容姐姐也戴这支簪子?最近在城里很流行的,价格也挺贵的,越炒越高……听说是因为和浔阳王府的小公主殿下除夕晚宴上戴的是同款,才成了风尚,竞相模仿……”
容真忽然开口打断:
“本宫不是花钱的。另外……不是本宫模仿,是她模仿本宫。”
丢下两句话,冷冰冰宫装少女转身走人,也不给卫安惠反应的时间。
卫安惠目送着隐隐昂首笼袖、神似白天鹅的容姐姐背影远去,嘀咕自语。
“小公主殿下和她们模仿容姐姐?”
……
返回槐叶巷宅邸的马车内。
欧阳戎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梨花木盒。
盒内镶有红布垫,共同保护着一份帛书。
帛书的材质古旧,刚打开盒子就能嗅到一股混杂陈腐的奇怪味道、
欧阳戎捏了下鼻子。
他以前就没闻过这么难闻的。
应该是某种防腐措施,不至于让帛书腐烂。
欧阳戎打开车窗透了下气,取出一份准备好的丝绸手套戴上,这才开始,小心翼翼的取出帛书。
缓缓摊开。
帛书上有密密麻麻的墨字,字迹飘洒,有些狂草写意。
是一篇《桃花源记》的原文,落款五柳先生,是陶渊明的自号。
只要京兆元氏没骗人,这应该就是几百年前陶渊明的亲笔字迹了。
另外,这份帛书上还盖有不少印章,欧阳戎便瞧见了最显眼的京兆元氏私印,应该都是历代收藏者们的例行爱好——盖章。
欧阳戎摇头,他不是来关注这个的。
此刻手捧《桃花源记》,欧阳戎在颠簸马车内闭上眼睛,嘴里似是念咏着什么。
和寒士剑诀《归去来兮辞》一样,这《桃花源记》他早就倒背如流了,但这不是关键。
根据他自身的经验,只要是执剑人亲笔写下的、他所领悟的鼎剑剑诀,都会蕴含一份对应的鼎剑真意。
就像欧阳戎此前亲笔写出的半份匠作剑诀《题菊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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