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皇帝面色阴沉却一言不发,卓思衡又开始往自己这盘大菜里加些凶猛的香辛料:“陛下明鉴,当是时,仍有京府军在京中护宁科举之际安相,臣面见苏府尹,他尚不得知禁军缘何入京,还当是……故而正准备调动京府军护驾,若是如此,两军哪怕产生半点误会冲撞,我朝两大精锐都要受挫,国家养兵千日,好儿郎的血岂不白流?还好苏大人足够审慎冷静,观之大局,并未轻举妄动,后知这些禁军是调入京中为封查弊案一事,便也放下心来。终究是有惊无险。但百姓眼下尚且不知如何,臣斗胆请陛下龙体康泰之际,可主祭冬郊,一为祈求来年丰茂安泰,二为让百姓仰拜天颜,以求安心。”
他在言语当中把乱象和隐患全部归结为越王让禁军入京一事,虽半字未言及越王,可字字都恨不得告诉皇帝,都是你这个破儿子干得好事。这是实情,但也有夸大嫌疑。不过卓思衡自己当然不会谴责自己,他甚至还想毫不谦虚地抓来太子旁听一下自己所展现的语言艺术,好好听,好好学。
不过此时,看着皇帝已然沉冷如冰的面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致命作用的卓思衡只能暗暗在心中喊了句请讲掌声送给自己,然后继续保持温文的沉默,等待皇帝发起下一个话题。
但最后,皇帝只是说头又有些痛了,让卓思衡叫来太医,早些回去,又叮嘱弊案一事他会督促,且先将贡院继续封锁,而涉事大臣也且在大理寺先软禁,待水落石出后再做定夺。
省试考生都带了三天的干粮,不知眼下是不是在饿肚子,卓思衡想到这里就又五内俱焚起来,但他也知道皇帝不会将此事拖得太迟,迟则多怨,在他入宫之前已然听说大理寺查到了些眉目,可尚未有定论,还需再审。
只过一天,卓思衡便又被传召入宫,这次来宣的公公私下里同卓思衡说,是大理寺姚大人面圣密奏之后,圣上才传了九位大人天章殿觐见,想来是一直悬心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果不其然,天章殿内,皇帝命大理寺卿姚佑将最后结果告知几位亲近臣僚:
经大理寺调查,省试开考当日,一醉酒之人称自己是白琮白大学士远房堂侄,拿酒钱同酒肆之内其余人一道设赌压题,需知但凡科举省试,酒肆茶栈常设赌盘供人押乐,有些是押状元归属,也有压题出自何处,此人宣称自己已然知晓题目,若有人愿意请他吃酒,他便告知。偏巧酒肆当中正有一人为济北王世子的家仆,听罢将此事告官,于是才有了弊案始末。而大理寺将那日酒肆之内所有人包括这位自称是白琮白大学士亲属之人统统提审几轮后,确凿此事并非弊案,酒醉胡言之人只是白府一位体面管事之侄,整日游手好闲,他自白大学士得赐主考后便总拿自己的身份蒙混吃喝,也骗到一些考生及家眷,以为能在他处得到些消息,可不过都是酒醉胡言。那日他也是惯常行事,却被人举告至官府,引出弊案嫌疑,连累当日全体考生与贡院内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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