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话回了家,赶上下学,一屋子孩子往外跑,悉衡在跟老爹汇报吴里正来过的事儿,卓衍听了若有所思,见思衡和慈衡回家,便对大儿子说道:“思衡,一会儿记得带点昨天小蛇溪漫水时捞起的鱼送到呼延老先生那里。”
“明天再去吧,我怕太晚老爷子喝完小酒睡了。”呼延老爷子最是贪杯,他说自己早年进山受了冻,晚上不喝酒热不过来身子。
卓衍听后却少有的拒绝了儿子的合理建议说道:“就今天吧,明天我还有事另外安排你。”
卓思衡并没多想,听话地应了声去送鱼,老头果然在睡觉,他放下鱼在水盆里盖住,又给老人家紧好被子,检查了炉灶后才离开。
回来的半路上天空便下起雨,北方春夏最爱有疾雨,说来就来,乌云才至电闪雷鸣也刚亮响起来,硕大雨点便马不停蹄往地上砸。卓思衡紧赶着跑回家,还没进院就看到卓衍比这雨还着急的架势撑着伞往外迎他。
父子二人都是淋透了雨,慈衡给熬了驱寒的汤喝下去又洗了个热水澡才缓过来。
第二日一早,卓衍便叫卓思衡随自己出去。
只是他准备了好些东西,不似寻常出门父子钓鱼谈心那般轻巧,两人又是鱼又是皮货,还有些拖人在宁朔买来的些许南货,两手满满,再不能提时卓衍才迈出家院门。
昨夜豪雨后乡路泥泞,断了的树枝和落了的花萼被行人踩得到处都是,卓衍一直沉默着走在前头,卓思衡好几次提出再帮他多拎一些东西都只是被摇头拒绝的。
卓思衡心里有点奇怪,吴里正家他也去过好多次的,有时过年走动拜访,有时为些孩子读书的琐事,却都没这次这般郑重又诡异。
走着没几步便到了吴里正家,卓衍带卓思衡行礼后放下礼物,便一同进屋,这次卓衍没有在请让后落座,而是朝吴里正深鞠一躬,郑重道:“不瞒里正,晚辈这次来是有要事相托。”
乡下质朴,乡里乡亲走动拜访也都随意,他这个里正说是小吏,其实也就像个村里的操心老人一般,没什么架子更没派头,吴里正哪见过这串门架势,吓得他赶紧摆手道:“卓教习可是咱们乡的大恩人,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家的事儿就是咱们乡里的事儿,尽管说!”
“晚辈打算两个月后带思衡去宁朔考科试。”卓衍依旧保持郑重地语调,一字一顿说道,“需要里正您出具带画押的家状和保单,再由我带至宁朔的州府衙盖了公家的文印,孩子才能入考场一试。”
吴里正听闻后表示,这果然是正经的大事!他虽不识字,但由卓衍书写他来盖章便没有问题,这可是他们乡里第一个出去考试的孩子啊!
而一旁的当事人卓思衡听罢却愣在原地。
他听卓衍讲过,本朝科举三步走是解试、省试和殿试,但想要参加第一关解试,则要么是国子监的学生,要么是州学在录的生员,而他自己两边不靠,只能用第三种方式获得资格:参加资格认证考试并通过,也就是科试。
虽然知道一定会来,但自己的科举之路真的迈出第一步时,卓思衡还是略有些惶惑:这种交付命运的感受实在奇异,是从前所不曾有过的。
不过,他活的第一辈子还从没怕过考试,也该让他见识见识,这辈子的考试有何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