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惟山听卓思衡讲自己儿子,心中却是微微一惊,心道这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官吏如此见微知著知人善任,或许真的是最合适整顿学风的人选,他能针砭时弊敢开口去言科举祖宗之法的利弊,又似乎对任人有自己的认知……
“但如今瑾州地方上的学政若从宏远着手,恐不能立竿见影。”潘惟山觉得自己也真是年纪大了,忍不住叮嘱年轻的卓思衡不要只着眼明处远处,要多看眼前的弊端,先从微末出着手。
卓思衡觉得如果是曾大人在,也会这样细心耐心提醒自己,心中颇为感激道:“晚辈明白,明日我就去州学看看情况。”
“今天王伯棠的话虽说有试探和恫吓你的意思,但其中一事却是没有夸大。”潘惟山看卓思衡沉着且条理先后已拿捏了分寸,愈发喜欢这个年轻人,干脆敞开天窗将话挑明,“他说州学如今废弛,那也是实情。你去到那里先别忙着动手整饬,走访后再落实自己的心思。我信你是有盘算的,但到底此事艰难,多想想如何保全自己并不算尸位素餐,还是要量力而行才更稳妥。”
这是官场混了几十年老油条的忠告,卓思衡当然会听,但他也只是有选择的听,嘴上表现得乖巧听话懂事,但心中却有股气劲儿。
要是他弄不好眼下瑾州的学政,还谈什么将来去整肃全国的学风?
更何况若是在唐家人眼皮底下办事不力,那他岂不是对不起这份为他量身定做的人事调遣?
不论什么缘由,他都必须坚定且锋锐的去行事,不能有半点温软之意,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退避和失望。
卓思衡相信自己,但也倍感压力。
离开潘府后他深吸一口气,只觉海风咸润填充肺腑,精神振作许多。已是许久没来到过这样繁华的城市,夜灯挑亮恍若白昼,卓思衡牵马步行,趁着舒适的海滨春夜好好替自己理一理冗杂纷乱的思绪。
除去极北与南陲几处偏远州府,本【】朝各州均设州学作为官学治所,不同于国子监入学严苛,州学不单本地官宦子弟可以进入,普通人家的学子亦能在科试录入后列名其中,只是本地官署衙门官吏的子嗣可免去学费,但其余人等还要筹措每年一笔不小的开销。
州学大多是本地饱学之士作为老师传授学业,一些学风繁盛之地更有已致仕归乡的朝廷大员为师员倾囊相授,所以州学算是地方上能接受到水平线基准教育的最佳选择。
可近几十年由于民间书院的兴起,更多百姓愿意将孩子送去教育资源更多的书院里去,更何况民间书院不似官学如此多条框明文,官学的老师都是有明确俸禄多少,再穷的地方也不能亏少然而富庶之地也不可多添,这样一来民间书院可以给足更好的待遇,自然吸引更多学问大家开堂授业。
州学之上的官员确实身有品级,但大多授业之师却只是吏员,他们自然没有必要白身一人还坚持在州学混迹,不如更实际一点,多拿点工资且有书院提供全家食宿等优待,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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