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阳的被褥要比爹娘的厚得多,但娘说棉花太旧,不暖和了,等他娶媳妇时,再做两套新棉花的。
当夜,没有了家里的暖炕,王正阳缩成一团和衣躺在被里,却冷得无法入睡。
想起师兄的嘱咐,轻手轻脚起来,在杂货屋的方尺之间站功架,一时身上渐渐泛热,脑门微微出汗。
反正睡不着,索性练下去。
眼皮打架睁不开的时候躺回去,居然很快睡着。
半夜又冻醒,便接着再练。
老陈睡在隔壁的草料房,他半夜起来,用筛子端了几回草喂牲口,王正阳都知道。
看他饭后烧了把炕,想来他的炕暖和。
若自己去和他挤着睡,大约不用受这冻,可那便无法练功了。
他想着,明儿白天求老陈修修泥炉子,或许管些用。
第二日,老陈起来做饭,王正阳也跟着起来,帮他抱柴烧火。
“你这娃还算懂事,来这里当雇工还是学徒?”
王正阳见他和大师兄岁数差不多,“陈大哥,我爹让来当学徒。”
老陈:“那你该去店铺当小伙计,过几年布也会裁了,帐也会算了。”
早饭,老陈特意留心王正阳吃多少,昨晚让众人吃惊了一回,王正阳收敛了些,不饿便可。
吃了一个大馒头,喝了一碗粥。
老陈还是嘀咕,“这么大个小人儿,和壮汉饭量一般大,奇了怪了。”
他一把抓住王正阳,在他肚子上摁了摁,“娘呀,怪不得,跟铁一般硬。”
众人闹哄了几句,或下田、或奔店铺匆匆走了。
王正阳帮老陈收拾完厨房,上了一辆驴车,出了南城门。
太阳还没露出来,路上三三两两进城的人,有挑担的、背篓的、赶车的,也有挎个包袱或褡裢的。
老陈三十多岁,个子比别人高半头,腰比别人宽一拃,长方的紫脸堂、大眼睛、小塌鼻,脑门儿的抬头纹却是又多又密。
雇工、伙计们都喊他老陈,高老爷便也喊他老陈。
老陈说往高老爷的田庄去。
夜里短工回宅的外院睡,田庄里也有吃住之处,都住的是长工,除了粮食,秸草都在田庄放着。
老陈赶车、王正阳坐车,正好路过脚店门口,有些时日没来,心里泛起浓浓的想念。
便道:“陈大哥,我去爷爷家磕个头,你先走,我后面追。”
“吁——”一声,老陈喊住牲口,“你爷爷家在哪里?”
王正阳指了下脚店,“就这里,我爷爷、奶奶、姑姑都在哩。”
老陈:“行,从前面路口往左拐,我慢慢走,你见一面儿就出来,别耽搁。。”
王正阳手一扶车帮跳下来,“知道了。”话音未落,已三步并两步进了院子。
见关锁正在抱烧柴,喊了一声“关锁哥”,便直奔爷爷奶奶的屋,进门磕头,二老正盘腿坐炕上。
惊讶道:“阳儿,这么早来,你爹娘哩?”
袁玉环闻讯跟进来,“阳儿,这么急匆匆的有事?”
王正阳起身,“没事。我到南关高老爷家当伙计了,今早儿让我和车倌儿去拉柴草,路过门口,进来与爷爷、奶奶、姑说一声。”
袁大婶大声道:“咋给别人当伙计去了,还让你拉柴草,这么小你干得了?”
袁玉环道:“你爹咋不跟我商量一声,那高老爷一家怎么样也没打听。”
王正阳没敢多耽搁,追上老陈。
老陈扭头看了他一眼,“腿脚还挺麻利。我听说你爹是衙门里的人,爷爷、奶奶又在这城边开店,家境好哩。以后跟你爹干个公差也不赖,当伙计伺候人,一辈子没出息,年轻时仗着力气有碗饭吃,等岁数大了,连个家业也攒不下。”
王正阳见老陈衣裤、鞋袜要比其他人干净、整洁,想来是他整日外院儿呆着,不下地种田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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