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雄征来了几辆马车,拉来几堆小山一样的麦秸、稻草。
王进福索性自村里借来铁铲,领着流民中年轻力壮的和泥填土,把北墙、西墙进风的豁口堵上加高。
空地上支几口大锅,熬粥、蒸馒头。晚上人们挨墙挤在麦秸里熬着寒夜,居然安静顺从,无人有逃窜之意。
甚至有些个要求去寻些枯枝搭小窝棚,但被杨伯雄阻止,说官府不日会安排的。
王进福多年在兵营里和泥垒墙的活儿没少干,他指挥着流民们修葺着这个破场院,看得出这些衣着破烂的人中有不少都曾是居家过日子的人。
心里叹道:要是有几亩地,两间破窝棚,这些人何至于此啊。
杨伯雄看着王进福忙得满头大汗,啧啧几声,又叹口气道:“老王,你可真不是个干衙役的料啊。”
王进福憨笑着抬头看,他已经转身甩着马鞭走了。
第三天清晨,快马来传令,流民由守备府的兵马来看守,王进福他们这些人马上回平阳府城里。
马快、步快和刑房其它各司共一百多人列队在庭前。
魏主事黑着脸、瞪着眼,干巴巴地训话,“今日布政司众大人和知府大人要在日出之时巡视我平阳府街市。把你们调回来是知府大人亲自拍案,考虑你们对街面详熟,利于维持百姓安定,故令尔等沿街巡防把守,勿使歹人借各位大人巡视之机闹事生乱。哪个手里出了事故,必惩处不饶。”
郝云带一批人奔赴东外城,王进福他们则拄着水火大棍,在鼓楼到东城门的大街上把街口。
东方的晨光把东城门楼衬得黑乎乎的时候,鸣锣声伴着纷乱的脚步声呼啦啦过来。
前面两个身材魁梧的喝道衙役,黑皀帽、青衣裤、红腰甲,粉底皂靴,“咣咣”地齐敲着锣高声唱喝:“闲杂百姓,回避肃静——;若有案情,上陈到堂。”
紧跟着后面是八匹军马,上面穿棉甲的军士挎刀执旗。
再后面是七、八抬大轿,每抬轿边各四名身穿铁甲手按佩刀、手挚盾牌的护卫急步跟随。
再外边是两长队手执红缨长矛、头戴红缨盔的军兵在两旁小跑着护卫着里面的队伍。
本来这个时辰,街上的人并不多,但这巨大的动静,却惊得街边的人们纷纷开门探头。
队伍行到东城门时,街的两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众官老爷并未出城,而是停在东城门下,一群着绯色官袍、乌纱的人下了轿,依次登上了武定门城楼。
城楼上下盔明甲亮,城头之上旌旗在晨风里轻轻翻卷。
大人们背对着平阳城,迎着初升的朝阳,对着东外城指指点点,锦袍被红日照得闪着亮光。
王进福在南城卫里,或远或近地见过不少视察兵营的将官,没觉得惊奇;但这些清早被惊起来的百姓们,目睹这群荣华富贵于身的官老爷,立于光明之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人群发出阵阵惊呼、赞叹。
王进福他们则紧张地阻止、驱赶忍不住往官道中间拥挤的人群。
巡视的队伍顺着原路返回,至鼓楼折向南。
杨伯雄传话,老爷们要往尧庙祭拜,众捕快要紧随队伍两侧外围,及时阻止试图闯轿或不轨的歹人。
他和赵俭等几个随从都身着百姓模样青布衣,头戴唐巾。
杨伯雄腰里挂着一把短剑,赵俭手里搭着一条铁链子,几随从则带着佩刀。
王进福也没什么可换的,依旧青衣、腰甲、皀帽,拎着大棍跟在杨伯雄他们身后。
此时鼓楼至明德门整个南关已是人山人海,队伍一过,后面的人拥着跟着走。
大闺女、小媳妇、老头儿、老太太都出来看热闹。
街坊邻居相识的自然结成一伙,指指点点地说着。
杨伯雄瞥见一个头戴八楞帽,大圆胖脑袋、身着旧绸缎灰衣绿裤、脏兮兮红绸鞋的粗壮汉子,从一群妇女身后往前挤,脑袋往前仰着,手却不时地往妇女们的腰间乱摸。
向赵俭下令道:“拿了。”
赵俭上前手中铁链哗啦一抖套住那人脖颈一绞,转身一带嘴里喝道:“走也。”
谁知那汉子一个趔趄站住,低头挣脱了链子,扭头突着牛眼睛蛋子,大胖脸堆着横丝肉,向赵俭骂道:“去你娘的”,挥手向赵俭打来。
杨伯雄跨步上前,拍下了他挥来的胳膊,顺势拍掉他的帽子,一把揪住头发往地下带。
这汉子显然有把子力气,双手握住杨伯雄的手腕,居然没被杨伯雄带倒。
赵俭暴喝“来也”,挥链子抽向汉子的双腿。
王进福手不慢,已经一棍狠狠戳到这家伙的胯骨上。
汉子痛苦地哼了一声倒地,捂着胯骨咧嘴皱眉起身不得。
妇女们惊呼着,周围人哗然闪开,里侧护卫的军士端起长矛指向这边。
杨伯雄一步上前,一把扯过汉子的长衣兜住头不让他发出声来,用铁链子颈上绕了两下,对两个捕快低声喝令:“押回衙关起来。”
两个带刀的捕快牵着一瘸一拐的汉子回衙门了。
随着人流往南走,杨伯雄对赵俭说:“老王手够快够狠。”
赵俭嘿嘿乐着问:“你是练过武的,哪里练的?”
王进福有点不好意思,说:“从军十八年,就练摆军阵练长矛刺杀,没学过啥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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