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吏全都面有难色,特别是那些灰衣吏,他们可不是空手而来,一个个手里拿着东西呢。
上午已经爬了一次山,美酒、食物、笔墨……诸多物品,跟随提学使搬上搬下。好不容易能到上白村歇歇,这他妈刚下船又要走,还是去更加陡峭的黑风寨。
真的,再这么折腾几日,灰衣吏有可能合起伙来,把提学使给活生生掐死!
向知县朝着白宗望眨眼,希望对方能够劝劝。这本该他来劝,但向知县又怂了,生怕惹得提学使不愉快。
白宗望还没摸清陆提学的路数,他可不愿冒险,只当啥都没看见。
就在此时,朱铭说道:“提学容禀,那黑风寨路途颇远,此去恐要入夜方能到达。且官兵剿匪之时,攀援峭壁夜袭,将那贼巢烧得精光,如今只有一片废墟而已。实在有碍观瞻,入不得陆提学法眼。”
“天黑才能到?”陆提学问道。
“正是,”向知县连忙说,“那贼寨远得很,且山路难行,所以能盘踞数十年。”
陆提学仔细想了想,终于松口:“罢了,今日便不去。”
众人如蒙大赦,负责开道的灰衣吏,飞快敲锣往前走,生怕走得慢了又要变卦。
陆提学虽是个文人,体力却极好,上午一番折腾,此时还精力旺盛。他也不坐白家准备的滑竿,拄着一根手杖阔步而行,估计是长期旅游锻炼出来的。
行进在田埂间,陆提学又关心起农事来,指着田里的稻子说:“此稻种得极好,向知县你劝农有方。”
向知县猛然间得到夸奖,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受宠若惊道:“农为百业之本,下官没甚本领,也只能尽心劝农,为官家尽一份微薄之力。”
白大郎突然冒出来一句:“朱相公种的稻子才叫好呢!”
陆提学不屑笑道:“偏僻乡野,哪来的相公?”
白宗望连忙说:“犬子目光短浅,遇到有德之人便称相公。只是尊其德行而已,并未有僭越之意。”
“哦,这朱相公有何德行?”陆提学随口问道。
白宗望说:“提学请那边走。”
众人来到试验田边,此处秧苗明显更加健壮。
陆提学赞道:“好田,好稻。只是为何田中无水?如今该是灌水追肥之时。”
这位提学使,竟然真懂怎么种田!
朱国祥拱手说:“此田分蘖过旺,须得排水晒田,不让秧苗继续分蘖。”
“你又是何人?”陆提学问。
向知县介绍说:“这位正是朱相公,八行士子朱铭之父。”
陆提学这才正眼相看,问道:“排水晒田,不怕水稻枯死吗?”
“当谨慎而行,几时排水,几时复灌,须看叶色与茎数。”朱国祥解释说。
陆提学来了兴趣:“且细细讲来。”
朱国祥当即脱鞋下田,挽起袖子拨开稻叶,弯腰指着秧苗底部说:“提学请看……”
陆提学真就走近了,弯腰去瞧稻茎。
朱国祥开始讲述科学种稻,陆提学认认真真仔细聆听。一个讲得起劲,一个听得高兴,完全把旁人忘在那里。
足足讲了十多分钟,疲惫不堪的胥吏们,站在田埂上无聊到打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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