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的天空下起毛毛细雨,山谷内朦胧一片,池塘上的荷叶被打得摇摇欲坠,一个年约八岁的小男孩坐在靠近池塘的大树下,手里拿着一支自制的竹鱼竿,口里叼着一根青草,静静地等待鱼儿上钓。
小男孩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二左右。他有着一头凌乱卷曲的黑发,两条稀疏的眉毛。一双眯着的眼睛显得十分无神。扁塌的鼻子旁有一些肉色的雀斑。唇薄脸尖,样子很不惹人注意。
他穿着母亲亲手做的连身牛仔服,里面没穿上衣,露出苍白的肩膀。他的鞋子上有几个明显的破洞,修补是不可能了。哪天钱充裕时,母亲或许会到城中买一双新的。
小男孩整整呆了一个上午,用来装鱼的竹筐只有零星几条鱼苗和比他还瘦的水蟹。他用来装蚯蚓的盒子快空了,看来今天是一个不适合垂钓的日子。
小男孩很早出门,连母亲准备的稀粥也没吃上两口,现在肚子用开锣打鼓来形容丝毫没有夸张。
他回家后可不想白粥配白粥,于是操起花了一个星期制作的鱼叉,把连身牛仔服扯下,脱下那双破鞋子,一丝不挂地站在池塘边。
深呼吸一下,看着池塘深处冒着的泡泡,他鼓起勇气踏入池塘,缓缓潜入水中。
幸好雨水不大,不然水里一定会变得很混浊。他在水中睁开双眼,不再听到滴水声,世界变得异常安静。
小男孩潜水捕鱼显然不是第一次。他熟练游到几个隐秘地方,顺利插死数条十多厘米的草鱼,带着它们游回岸边。
不是他不想继续下去,而是池塘里的鱼聪明得很。同伴接连遭殃,剩下的鱼都纷纷躲在深暗的石缝里,他的叉子根本够不着。
他回到岸上,把鱼统统丢进竹筐里,捞起牛仔服套上,打了一个冷颤,挽着破鞋赤脚离开。
远方一个人影逐渐来到男孩面前,她撑着一把鲜艳的大红花伞,头上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细眉鹅脸,高鼻红唇,身穿粉红色连身裙,那双高跟鞋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轨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别人连午饭都吃了,你还在外面玩耍?”她生气地对着男孩责备道。
“汤婉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这么关心?”轨生问道。
两人的身高差了一截,快有一个半头,轨生的眼睛刚好到汤婉娴的胸口。可他们两人的年纪实际上相差无几。
“谁关心你了,要不是你娘平时关照我,我才不会帮她找你。”汤婉娴马上否认道,不想跟轨生扯上任何关系。
“伞呢?”轨生伸出右手。
“只有一把。”汤婉娴退后几步,与轨生拉开距离,说道:“别想进来,你现在又脏又臭,真是讨厌死了。”
“大姐,你出门不带脑的吗?为何不带多一把伞。”轨生嘀咕了两句,声音只有他能听得见。
“人也找到,我就回去了,要不然来不及。”汤婉娴摆摆手道。
“你又到城里去?”轨生好奇地问道。
“我做什么关你啥事!”汤婉娴狠狠地骂了一句,扭头就走,没有否认的意思。
难怪她打扮得如此……得体,轨生心里暗道。看着汤婉娴离开的背影,他背起竹筐高高兴兴地回村里去,一边走一边哼起小曲。
轨生所生活的村子名叫“寡妇村”,为什么叫寡妇村呢,那是因为村里大部分男丁在之前的大战中征招入伍,结果可想可知,他们不是战死就是被敌国俘虏。他们的妻子寂寞了几十年,不是寡妇那又是什么呢。
当然,这条村子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改下这样的名字,毕竟人还是要面子的。所以,在有文化的人共同研究下,他们取了一个谐音名字“卦符村”。别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这条村专出神棍。
山谷离卦符村只有几里路。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轨生便回到村子。他远远地看着村子,村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幢幢石制大屋把几十亩地填满,大路用鹅卵石铺成,走起来有凹凸的感觉。
这天是村子赶城的日子,所以村口特别热闹。大大小小的马车不断往来,而且马车都是由女人驾驶。原因无它,毕竟村子叫卦符村。
村子只有几百户人,村民还是有不少的。为了讲究气派,村民合资在村口建了一座足有三米高的巨大牌坊,上面用金漆写着卦符村三个大字。
牌坊前立着一座两米高的女性石像,其外貌神圣又贞洁。村里老一辈人说,这个石像十分古老,是古时候外地人为这条村子的寡妇而造的。目的是表彰村里的寡妇能够坚守贞操,至于是真是假就无法证实了。时间一久,石像便成为这条村子的象征。
轨生所住的破屋子位于村子的角落,藏在又大又漂亮的房子的旁边,两者形成很大的对比。
整间房子只有一层,差不多六十平方米,对于一对母子来说勉强够用。
屋上的瓦片修了好几次,下大雨的时候还是会渗水。冬天的时候,整间屋都是通风的,冷得让人不要不要。
轨生小时候不懂事,顽皮地把窗口打烂。结果好几年了,那个破洞还在,直到最近才勉强修补回来。
外面墙上的石灰掉得七七八八,母亲想明年找人来重新修葺一下破屋,问了好几家师父的价钱,最后还是觉得过几年再算。
轨生回到家,发现家里前面站着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那人只有一米五高,长得很胖,穿金戴银,脸上全是油。
那身金钱长袍真是夸张,大爷,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夏天啊,轨生心里暗道。
轨生对他一点也不陌生,他每个月来催交租金跟要饭似的。小时候每次遇到他,轨生都会被他那肥大的手指捏脸。
如果母亲不按时交租金,轨生还会从他口中听到几句难听的脏话。没错,即便这样的一间破房也不是完全属于轨生两母子的,轨生有时候不禁会想,家里到底有多穷。
这个中年男人叫做地主,当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拥有此房的地契。可能今天是赶城的日子,他那平时像狗一样跟着他背后的两个喽啰没有出现。
地主整理一下仪容,敲门叫轨生母亲出来。木门打开,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从屋内走出来,她头上盘着一个大髻,髻上插着一根木杈,柳眉大眼,粉颊朱唇。她就是轨生的母亲,完全与轨生两个样。
“原来是你啊,前几天不是收了这个月的钱吗?”轨生的母亲问道,丝毫没有招呼他进屋的意思。
“我是收了这个月的钱,可前几个月的没收到啊,你不是忘了还欠我几个月租吧?”地主直言道。
“可你不是说……可以宽限几天吗?”轨生母亲问道。
“媚娘,我的确是隔了几天才来的。”地主笑道。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媚娘无言以对。
“我说啊,其实你的条件并不差,根本没必要窝在这种穷地方。要不我介绍城中几个达官贵人你认识?”地主嘲笑道。
“请您自重!”媚娘怒目以对。
“既然这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租金最多可以宽限一个月。要是下个月我没看到钱,那么,你和你那儿子都得滚蛋!”地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与轨生擦肩而过。这时,轨生把早上无聊时抓到的蝎子放进地主衣颈处,动作十分灵活,地主毫不发现。至于蝎子有没有毒,轨生才不管呢。
“你又顽皮了。”媚娘责备道。
“别装,你心里乐着呢!”轨生走进屋内,手也没洗就吃起媚娘为他准备的午饭。
媚娘没有再说教的意思,关起门,操起刚才在做的手工活。手工活是熟人委托她做的,完成后给的工钱还不错。虽然这玩意耗神耗时间,但至少媚娘不用东奔西走。不过,这活不是每天都有的,因此有活就有钱,没活就欠地主钱。可是地主也不笨,才会经常来家里骚扰。
媚娘双手还算灵活,可长年累月下来,当初的十指如葱已经不复存在。想到要还地主的钱,媚娘心里不由地盘算起这个月所做的活能攒多少钱,她可不想两母子被人赶出去。
“娘,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大不了我们到村外弄间木屋,没准弄好后比这间破房还好。”轨生咽下口中的稀饭说道。
“小孩子懂什么,只会顽皮。”媚娘说罢,脸上的皱纹好像又深了几分。
其实轨生早就有计划,只是他不想母亲担心而不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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