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不高兴的说:“元祐党人以个人意志、全无理性的执政,难道可以称为‘渐进的改良’?”
陈瓘说:“这正是陛下对相公寄予厚望的,以公一贯之精神,持理性,绝朋党,这便是大宋之福。犹如行舟,移左置右偏重一边都要倾覆,皆不可取。”
章惇说:“明明一座房子破败的不可收拾,为什么不拆除重建,一定要在每次漏雨时修修补补?”
陈瓘说:“熙宁初,温公拿建造房子举例子多有不妥。如相公所说,破败的房子当然要重建,但社会环境要复杂的多,任何新政开始施行必定会出现一些无法预计的后果。总是使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东西——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堂。”
章惇赞同说:“历史似乎就是在两极中摇摆——一种是急于求成,想立刻改变现状;另一种则是不满现状,但又不去尝试改变。”章惇又问道,“莹中以为如何在朝堂之上坚持正义?”
陈瓘说:“坚持心外无物,万法唯识!用理性的工具剥离心识的偏见,便离彰显正义不远了。”
章惇笑道:“心外怎会无物?无物,眼、耳、鼻、舌、身又感受到的是什么?意识中又怎会有因果规律呢?”
陈瓘大笑道:“既然相公认识到万物只是由眼、耳、鼻、舌、身、意所感知,最终归于心识所认识,有没有物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渡河后就索性扔掉筏子吧!”
章惇思索片刻,面带微笑的说道:“人们认识到万物通过人的身体所表象,再被人的心识所认识而形成意志并不难。人们容易相信都处在一个被主观感知的世界里,但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的被意志和冲动驱使着,朝堂上的党争伐异皆不就都缘于此吗?”
陈瓘道:“这便是坚持理性的难处。因为我们不能用自己的心识去认识自己的心识,这种主、客认知关系的破坏就如同自己和自己下棋,永远在不明朗的棋局中。不能认识自己的心识,就不能剥离心识的偏见。”
章惇道:“那世间就没有正义可言了?怎样做都不为过?”
陈瓘道:“相公也一定不是这么认为的。即使无法消除心识的偏见,也可以‘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更何况还有智慧、勇敢、节制作为补充。”
章惇大笑,向陈瓘挥手告别。船启程前往汴京……
大宋的政局如同钟摆,谁执政都是如此。意见的双方只有征服和臣服,没有妥协与共和。而这样的局面又岂止在大宋朝,当人们的意识形态被官方所规定,这片土地上便不再生长思想者。当社会普遍缺少思想准备,政府和制度就不可避免的走向僵化和堕落。无数次只为一己之私的改朝换代,无数次几乎没有发展的轮回,可怜了这片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