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元年(1034),范仲淹调任苏州知州。那里是范仲淹的祖籍,他离开已有四十年之久了。如今以知州身份回到这桑梓之地,他看到的是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和连日暴雨造成的洪涝灾害。
每年的春夏之交,通常是去年的陈粮已吃完,田地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青青的麦苗,还没有成熟。一般百姓的家里只有为修葺房子,购买种子和农具的贷款,没有存款。这时,可怜的农民只能去找有实力的地主家借贷,让一家老小平安挨到秋天。地主家的粮食也不是用来做慈善的,他们也要扩大再生产,成为更大、更有影响力的地主,他们要用手中的粮食转化为更容易流通的货币资本。农民们不得不借高利贷,利息通常是百分之百至百分之三百不等!如果运气好,赶上来年丰收,可以勉勉强强还上,同时也意味着把命续上了。如果赶上了灾年,本金都还不上,地很可能就归地主了。这时真是得祈祷家中没有漂亮女儿、年轻美貌的妻子,免得黑心无良的地主打坏主意。总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大多数破产农民的命运。
苏州的城市治理,主要是针对太湖水患。这时离范仲淹在泰州修“范公堤”已过去十多年了。然而治水什么时候都是大宋官员要面临的难题,要么堵、要么疏、要么不堵也不疏,反正无论你怎么做都有人提意见说你做的不对。堵,说你治标不治本,水位越来越高最终会决堤;疏,说你不能解决长远问题,泥沙总会淤积,无法顺畅汇入下游,还是水患;就算你“修围、浚河、置闸”综合治理了,还要说你做的事情耗费的民力、资金与灾害相比投入过大。很多官员治水没被水淹死,而是被朝廷上的“唾沫”淹死的,死法让人作呕。朝廷不看谁能做事,就比谁最会指手划脚,那些谏官、御史就比谁提的问题离奇,谁提的标新立异,丝毫不考虑可操作性,更没人正反两方面权衡利弊。这种毛病也会传染,有时传给两府大臣,有时传给皇帝,让他昏庸不作为。这样的皇帝,你称赞他从善如流,他就会从恶也如流,你说他从恶如流,他就会毫无作为。
比无能更下作的是卑鄙。这次范仲淹把薄弱的环节修围,把被淤泥堵塞的河道疏浚,同时设置闸门,在水大时开闸冲淤,旱时蓄水灌溉。这个方案送到中书省,朝野上下的庸才们就例行公事般的风凉话四起,以掩盖他们自己的毫不作为。宰相吕夷简心中却是暗暗称奇,但他太担心范仲淹再如同以往筑堤、赈灾一样建功立业震动朝廷。吕宰相计上心来,马上串通宦官阎文应,请他给仁宗皇帝吹风再配合吕夷简上书,打算里应外合把范仲淹调走。范仲淹的治水方案送到中书省如石沉大海,江南东路转运使就自己疏奏仁宗皇帝,才使皇帝终于看到了这份治水方案,范仲淹得以继续留任苏州治水。吕夷简见势不妙,马上一副非常关心治水的样子,一面假模假样的慰问范仲淹,一面积极的向仁宗皇帝奏报和范仲淹讨论的进展,弄的范仲淹莫名其妙。
常常有人批评做事的君子们考虑问题不周全,再看看朝堂上的风气,谁可以一边考虑做事,思考并解决工作中的难题,一边去对付啥正事都不做,只拆台的小人?由于做不了正事,不把做正事人的台拆了,那不正好凸显出庸才了吗?可想而知庸才们会怎样的无所不用其极!
景佑二年(1035),吕夷简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发生了,范仲淹因治水有功被召还京,判国子监,授予天章阁待制。天章阁是收藏真宗皇帝的图书、文宝之类的建筑。龙图阁是收藏太宗皇帝的图书、文宝之类的建筑。也会依此授予贴职,依次为学士、直学士、待制。贴职是大宋高级文官的极高荣誉,所以经常被用作尊称,例如包拯被授予龙图阁直学士后也被尊称为包龙图。回京的范仲淹还不吸取两次被贬的教训,依然危言危行。这样的刺头让吕夷简很不舒适,想了一个损招——让他权知开封府。权,就是主持工作。一般不是皇子的官员当开封府的主官,都是不能称为开封府尹的,任开封府尹往往暗指将被立储。但这个工作普通官员并不好干,在开封府满是皇亲国戚,各类犯事的人和朝堂上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容易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踩到妖怪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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