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筠完全不记得那年的上元灯节。
她不记得曾经遇到过危险,不记得跟随母亲仓皇逃跑,也不记得母亲为保护她们姐弟所受的伤。
或许就是因为受惊过度,高烧醒来后的她,忘记了一切。
她从小慧捷,同寻常孩童并不相同,若是当时普通议论上元灯节,谢知筠很可能明白母亲为何重病。
她那时刚好,为了让她不会一直内就难过,故而家中隐瞒了此事。
谢知筠眼底有些泪意,她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没出息地哭鼻子。
贾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
窗边的博山炉袅袅如烟,千步香萦绕在谢知筠周身,在千步香里,还有残余的檀香,她深深嗅着着熟悉的味道,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呢?”
贾嬷嬷想了想,才道:“因为受伤失血,夫人才旧疾复发,身体一下子便不行了,她重病在床,家主自当焦急。”
但那时战事频发,各地都在打仗,夫人救命的一味药怎么都过不来,家主便决定亲自去一趟太兴。
“可惜啊,”贾嬷嬷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在谢知筠面前哭起来,“那一年春后,也是这样一个倒春寒,赶上山路崩塌,家主被挡在了太兴青鹤山外,最终没能赶在三日内取回养心散,只赶回来见了夫人最后一面。”
谢知筠深吸口气,她低下头,在肩膀上蹭了蹭眼睛。
贾嬷嬷见她还是悄悄落了泪,并未多说什么,道:“这都是命运捉弄,家主总觉得因他取药不及时,夫人才过身,故而不许家中人仆从议论,他心中是很悲苦的。”
谢知筠叹了口气:“可他为何不同阿行说,也不同我说?这么多年来,阿行心里多苦啊。”
“阿行总觉得因为生了他,母亲身体才孱弱,天狩六年时阿行不过两岁,根本不记得任何事,这种愧疚让他对母亲的过世纠结难消,以至于轻易听信了那些仆妇的话。”
“当时父亲应该同阿行解释的。”
谢知筠说着,言辞之中有着对父亲的不解,也有着冷漠的疏离。
她被父亲严厉教导多年,听到的全部都是训斥规诫,失去母亲以后,谢知筠再也不知何为父母慈爱了。
若非身边还有贾嬷嬷,谢知筠怕自己也会同阿行那般愤世嫉俗。
贾嬷嬷又叹了口气。
她今日叹的气,比之前一月都多。
“小姐,家主就是这般性子,他也是被老家主这样教养长大的,他不知道要如何成为一个慈父。”
“我不会劝你去原谅家主,棍棒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可打在小姐身上,我也能知道疼。”
“但如今您已经出嫁,在国公府有了新生活,咱们就向前看,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这不也挺好?”
旧事难追,逝者已去,往事皆成空。
何必执著于过去的阴霾,不去展望未来的晴朗?
谢知筠长舒口气,她反手拍了拍贾嬷嬷的胖手,眼眸里有着轻灵的笑意。
“我知道的嬷嬷,”谢知筠道,“你看我这不是很好?”
说到这里,谢知筠突然福至心灵:“这么说来,方才卫英问我十三年前琅嬛太兴等地的天灾,是否就是父亲遇到的那一场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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