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着灯火,丫鬟们来去忙碌,谢知筠却已经神游天外。
朝雨知道她为何失神,此刻屋里人口众多,倒是无法细问。
她思忖一番,只笑道:“小姐,不如让小厨房准备些粮食果饼,明日咱们送去归隐寺,全当供奉。”
谢知筠这才回过神,愣愣道:“好。”
待手脚的丹蔻都染好,谢知筠早早歇下,她让众人都去安置,只留了朝雨要说会儿闲话。
待主屋只剩两人,谢知筠才对朝雨道:“我总觉得此事还有蹊跷。”
朝雨坐在脚榻上,小声问:“小姐说的是姑夫人还是……那一位?”
谢知筠道:“都有。”
“今日依我所见,公爹并非冷酷无情之辈,当年湖州牧是自己领着湖州上下归顺公爹,并非被攻占,故而不需公爹送姑母去联姻才是。”
“但听卫戟所言,当年确实是公爹逼着姑母再嫁,这就很是耐人寻味,”谢知筠道,“原先咱们并不知这位姑母还有一个养女,而这位养女同卫戟有婚约,只是去了湖州之后失踪。”
“不管是不是亲生,湖州牧都不可能薄待公爹当时唯一的外甥女,湖州牧家中的千金能失踪,本身就不同寻常。”
朝雨点点头,也跟着道:“当年这门婚事,邺州、太兴都未听说,若是早有口风,家主不会让小姐嫁来卫氏,故而这门亲事很可能是卫氏族中自己先定。”
谢知筠听到她替父亲,面上的神情不由冷了下来。
“我的婚事,父亲何时上过心了?若非我再过些时日就要过双十年华,会妨碍小弟的婚事,他也不会迫不及待就把我嫁给这样的人家。”
谢知筠抿了抿嘴唇,声音里有着不甘和愤懑。
此时,她同朝雨都未注意,紧闭的门扉之外刚站了个高大的人影。
谢知筠神色郁郁。
“去岁我出嫁时,你可知王氏、苏氏、段氏那些小姐都是如何嘲笑我的?嘲笑我嫁给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嘲笑我的夫婿只会杀人,嘲笑我琅嬛世家女,要嫁给泥腿子。”
谢知筠眼底泛红:“这桩婚事,从定论伊始,无人问过我的意见。”
她语带哽咽,眼底有着对父亲的不解和委屈。
“这就是我的好父亲,这就是一心为女儿的父亲?他可知卫戟是什么性子?可知卫戟的心是石头做的,杀人都不眨眼。”
朝雨见她说着都要哭了,心里也很是难过,她轻轻拍着谢知筠的后背,难得柔声安慰人。
“小姐,莫要伤心,姑爷其实也很好。”
谢知筠没有回答,而屋外的卫戟也不想再听下去。
他依旧面无表情,淡定自持,哪怕刚从自家夫人口中听到对他的贬低,他也好似全不在意。
卫戟在屋外站了许久,直至冷风袭来,树影摇曳,卫戟才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果断转身离开。
也不知他的心是否当真是石头做的。